面,今朝才得碧纱笼。’吕蒙正中状元之时,与住破窑之时,相去何尝有二十年之久?可笑那作传奇的,第三句当改不改,倒把第二句改作‘十度投斋九度空’不通之极。初时闻钟赴斋,原来脱空;后来饭后鸣钟,故投不着,止是一度空耳。一度空投,遂从此绝,妄待九度空乎?况和尚中尽有好的,倒不比俗人势利。”因把向年穷途狼狈、多亏大力庵中沙有恒和尚留饭之事,述了一遍。昊泉父子皆有惭色。董闻又道:“吕蒙正是庶出之子,其母刘氏为正夫人所逐,故携其幼儿,权栖破窑。今把刘氏强扭作蒙正之妻,说他为丈人所逐,只怕吕蒙正倒没有这样势利的丈人。”昊泉听说,自觉惭赧,只推要到堂中支持,脱身出去,留白珩在书房陪客。这些众人却闻所未闻,都道:“原来如此!若不是董爷说,我们那里晓得?”因问:“《荆钗记》上的故事可真否?”董闻道:“那孙汝权与王十朋本是同榜中的,又是好朋友。只因当时有奸臣史浩秉政弄权,王十朋劾了他一疏。这疏稿却是孙汝权代草的,所以史浩的门人做这本《荆钗传奇》,把孙汝权扮作花脸。”娄艳花道:“这等说,那钱玉莲投江,可有的么?”董闻道:“王十朋的母亲便姓钱。今说他妻子姓钱,为丈母所逼,只怕王十朋倒没有这样势利的丈母。”燕青鸾道:“那《白兔》、《还带》这两本戏文,一发求董爷说一说。”董闻道:“李弘义是个大将,与刘智远为结义兄弟。今纽作刘智远的舅子,扮做花脸,亦是冤诬。若他舅子果然是李弘义决没有这样欺贫灭亲的事。至于《还带记》中刘二舅,其人其事,不知有无,却未尝污蔑古人,没甚妨碍。这个做传奇的,还算忠厚,形容刘二舅,不过势利而已,不到得暗害中伤,有不可言之恶。”白珩在旁听说,不胜惶愧,只得推醉避入里面去了。少顷,堂中下半套酒席已摆列齐整。吴泉再请董闻入席饮酒,又演了几出戏。两个妓女和众门客轮番把盏,董闻吃得大醉,待要起身,昊泉再三款留,众人也劝道:“冬夜正长,不妨宽坐。”董闻道:“此堂原是难得坐的。我五年之前,求坐此堂而不可得,所以今日在此,不醉无归。今已大醉,可告辞矣。”说罢,起身作谢而去。醉步趔趄,不觉转向侧边角门内走。吴泉道:“贤婿请从大门出去。”董闻醉中又想起前事,叹道:“不消罢。就从角门内出去,还强似走后门哩。”吴泉满面羞惭,无言可答,看董闻上轿去了,却回身入内,款留女儿淑姿,要他多住几日,不要就回家去。正是:

父犹是父,女犹是女。

昨日今朝,不同如此。

董闻回家过了一夜。次日醒来,追思昨日酒后之言,甚觉过当。自念度量大的,还该置之不论,如何言语之间不存忠厚?毕竟是学问不到处。着实自咎了一番。忽想起丁推官所推之事,即往见余总兵,曲致丁推官之意,要他把这宗债负再宽几时。余总兵见有董闻担当,料到迟中无失,便满口应允道:“既承先生见教,且从容去罢了。”董闻称谢而别。

才回到家,只见门上人来报,说有妓女马二娘乘轿到门,要进来拜谢大爷。董闻忙教请进。马二娘至堂中,倒身下拜,董闻连忙扶起。看他风姿雅淡,举止端详,仿佛良家体态,与昨日所见二妓大相悬绝,因说道:“久慕佳名,未识娇面。今日幸得相会,足慰生平。”马二娘道:“贱妾素未拜识尊颜,今遭患难,荷蒙垂救,生死肉骨,佩德难忘。”拜罢,即请进内拜见夫人。董闻道:“寒荆回家与岳父母上寿,尚未归来。家母舍妹,正欲一睹芳容。”遂引他到内厢,与母亲妹子相见了,一面置酒留款。饮过数巡,马二娘顿开喉咙,清歌一曲,真有遏云绕梁之妙,董闻叹赏不已。酒罢,董闻又引他到书房中游玩。马二娘见有古琴一张挂在壁上,便取将下来,轻挥玉指,拨动朱弦,弹了一回儿。董闻愈加称赏,因再命酒对酌。马二娘又饮了几杯,玉容粉面,带了几分酒意,正如雨后海棠,十分娇媚。董闻看了啧啧称羡道:“卿具此绝色,又有才技,青楼中岂易得此。”马二娘见董闻不住口的赞他,便低头沉吟了半晌,似有不安之状。董闻笑问道:“正尔欢饮,忽若不乐,却是为何?”马二娘且不答应,向案头取过一幅花笺来,题诗一绝道:

“多感开笼纵凤凰,玄机幸遇有情郎。

却缘羞把琵琶抱,未敢从容侍曲房。”

董闻见了诗,改容正色道:“在下相救之意,非慕卿之色,亦不但怜卿之才,实重卿之义也。捧溪佳咏,足见坚操,益使人敬服。常善变是我结义兄弟,他曾对我说,与卿有终身之约。今他不幸犯罪而逃,我时时系念。昨闻卿亦为了他身陷囹圄,我因朋友情分上,故特向丁公说个方便,并无他意。自古道:‘朋友妻,不可欺;朋友妾,不可蔑。’我若有私于卿,是负友谊矣。今日偶睹娇容,且阅妙技,故不觉钦羡,非有私心,幸勿见疑。”因之取笔题诗一绝以示之,诗云:

“书生非不解风流,为忆良朋悲旧游。

正待临风念黄鸟,何心握雨赴红楼?”

马二娘听了董闻所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