、从无嫌隙的兄妹,怎不叫玉飞欢喜!玉飞便将行李打开,取出母亲带他的衣饰,婉玉一一拜受。张哲见妻子那等用心,兄妹有同天性,大为畅快。有诗一首,独怜婉玉之情,道是:
  举世谁能处不堪?忍将颜色向人甘。
  只缘薄命沾泥絮,诚恐旁人背后谈。
  张玉飞见妹子德性温和,询问家里婢仆,异口同音,都道姑娘之好。便写书寄母亲,道达妹子婉玉贤德。婉玉虽不十分识字,只因李小姐朝夕薰陶,文理古典竟有些晓得,只要念与他听,便默识心通;因此玉飞于闲暇时,他父子兄妹讲论斯文,道些典故,大家议论颇同。张哲背了婉玉,谓儿子道:“那女子聪明过人,相貌又好,不要埋没了他终身;须拣择读书人里,好少年子弟配他,后来决有好处。”玉飞深以为是。
  一日,玉飞在门首买得北直乡试全录,晓得科场为失火改期,见凌驾山中在第二名,不胜大喜。便把凌驾山的相与说与父亲知道;更将丁孟明诬陷,自己替他出呈辨冤之事,备细说知。“他今却由监生中在北场。孩儿欲于新正进京一会。”张哲见儿子恁般仗义,称赞几声,便问丁孟明今作何状。玉飞便将丁孟明遇了天火,烧灭全家,后来同家盗赖录逃去,竟入山东贼寇;贼败事破。山东巡抚处又有文书到扬州知会,申明凌驾山被诬前案,给还家产。止有丁孟明脱逃未获。“孩儿初闻此信,未知真确。后正起身上来,途中遇见朋友,道他曾见过文书,方晓得是真的。过山东日,贼已剿平了,闻说了孟明尚未捉获。凌驾山在京中,只怕未能尽知。来年进京去通知他,自然喜乐。”张哲点头道“是”。
  看看过了除夕,到了新岁。贺过了节,到初四日,别了父妹,带了一个家人,初五日到京,挨访凌驾山寓所。到初六午间,方才寻到。却见魏义正在门首。
  大家看见,欣喜非常。魏义即便入内报知,凌驾山连忙出迎。已见玉飞走进堂中,相见坐下。玉飞恭贺道:“长兄避祸出门,今掇巍科,塞翁失马,未必非福。小弟昨日入都,因急于寻访,竟未及备贴拜候。”凌驾山道:“极相知人,正该如此。小弟去年为人暗算,仓皇出门,不得相闻告别。家中被当事诛求,小仆系狱,深谢长兄肝胆相爱,竭力周全,小弟得以脱然无累。此情此德,何以报称!长兄别来近况何如?去秋又见遗屈。”张玉飞道:“前闻魏尊纪在狱,有甚凶信,以后又闻说走脱了,总属狐疑。方才见了,使弟惊喜交集。究竟是怎的出狱的呢?”凌驾山道:“此话甚长。先要问长兄作寓何所?”玉飞道:“在饭店里,尚未寻寓。”驾山便叫魏义同张仆去取铺陈,乃道:“弟此寓甚宽,正苦寂寞,长兄来得甚好。”
  驾山便先述了石搢珩越狱救魏义之事。更将湘烟同行,到兖州报恩寺留寓,出游瑞光,遇山贼窍发;湘烟如何得遇李公,李绩升任巡抚剿贼,湘烟更名柳俊,杀贼建功;自己如何得遇褚愚,后又遇见魏义,贼退进城,柳俊留下书信盘费;如何进京纳监,却遇贡院火灾,得以改期与考之事,略为叙述一番。玉飞听到搢珩义勇非常,十分钦慕。也将询问沈氏、集友具程之事说知。遂备述丁孟明火灾顷家,投贼事败,山东巡抚移文知会南直,巡抚题问前情,已经具题申明诬陷,给还家产始末。驾山始欢然大喜,消释无限愁烦。
  将近黄昏,摆酒相待。驾山又说石搢珩同魏义进京寻我,又遇乱兵冲散,想系投军,与柳俊一同破贼,今俱授为总兵,又俱随李公出使等事,细说一遍。玉飞大喜,道:“了家这小厮,恁般福气。可羡,可羡!”当下饮至二三更方寝。
  自后凌、张两人镇日快谈今古,互叙未询委曲。驾山独瞒起了李小姐酬和之事。玉飞见得驾山未有亲事,便思将过房妹子许他,故把过房事亦不提起。将近上元,二人打点看灯。玉飞道:“帝城春色,难得相遇,必须尽兴看玩。”正在说笑,只见有一军官进来问道:“这里可是南直凌相公下处?”那时无人在旁,驾山只得起身迎问道:“此间正是。长官何来?”那人道:“我们是奉石老爷之命,来问询的。”驾山道:“那个石老爷?”那人道:“是新授南直吴淞总镇石老爷。”驾山大喜道:“是石搢珩了。你老爷在那里?”那人道:“老爷在寓所,差我先来问了,老爷便来拜访。凌相公是那一位?”驾山道:“则我便是。”那人便欣然而去。张玉飞道:“长兄说石某也随李公出使,今日却回来了。”驾山道:“搢珩回来,必有缘故。待他来自知端的。”玉飞道:“我进内避了。”驾山道:“搢珩为人,是慷慨不群,待弟接过了,然后请长兄相见。”
  不一时,门外人马之声,搢珩到了。魏义进来报知。驾山走到大门外,相迎到堂。搢珩道:“贤弟去岁登科,愚兄进京方知。恭喜恭喜!”驾山道:“兄长福运天成,膺此美爵,何快如之!”各相叩贺,坐了。驾山悲喜交集,凄然洒泪道:“累兄长远行,别后遭人陷害,若不是兄长救援,不独魏义性命不保,弟亦不知死所。”魏义便过来叩头拜谢。搢珩道:“可知害贤弟的人,自作自受,遭报更惨。”驾山道:“有同学契友张玉飞来道,已知其人火焚投贼,今事败在逃。蒙李公行文故乡地方官,申明弟冤蹈情节。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