竟认定了。”〔声口便恶。〕邓氏道:“住在一块儿,总然不是同伙,必定知情干涉。你那起课的说有牢狱之灾,自然拖累吃官司了。苦只苦了我的一块肉,那得好出息!我两个老身后来怎处!”友生道:“你那卦帖在那里?”自足道:“起课的瞎子怎判得卦帖?”友生道:“告示是几时出的?”自足道:“是昨日。”那时合家唬呆。独有翠翘心里想道:“丈夫是明正之人,他的表弟乃旧家公子,岂是强盗?果有不良,我丈夫焉肯与他同住?即就告示果真,其中必有他故。”〔这乃闺房知己。〕意欲分辩一二,又恐说他护了丈夫,只好暗想,不便出口。将夜,自足别去。
  友生有事在心,来晨绝早起身,吃了饭,同裘能进城。到了城门口,果见告示张卦,上前看了,与自足所述的无二。昨日尚有疑心,今已亲见,越想越怕。同裘能进城走了一回,吃了些点心,复到城门口看那告示。走上石槛,此时天色发潮,石槛上很湿,一则老人家把脚不定,二则看告示出神,一个滑抻,望后倒上一交,把一柄遮凉伞儿远远甩开,跌得响声利害,那些行人都吃了一唬。裘能在后走,急急赶上,搀扶不定,看他已直挺在地下,两眼往上一擦,气都没了。裘能慌了手脚,没做理会。只见许多闲汉走拢来围着,〔点缀之景逼肖。〕向裘能道:“那老人家同你甚称呼?”裘能道:“是家主。”那人道:“跌得重,像是中风光景了。”一人道:“快快接口气。”一人道:“你须把一只脚填他臀后,把膝子顶了他粪门,右手扶起他的头,左手兜了他肾囊,然后接气。”〔在行。〕那裘能依言,扶住了,接了一口气。只听见友生肚里谷碌碌的响,一股冷气直从口里冲出来,便神回气服,手足稍动,两眼平服,但口不能言,身子不动。一人道:“你家住在那里?”裘能道:“住在南门外大王庙地方。”那人道:“路远哩。”向友生道:“老人家,你心子里明白的么?”友生点头。又问道:“怎不说话?”友生把手指着口。一人道:“那病不是当顽的,快快回去方好。你家姓甚?”裘能道:“我家姓裘。我家主身子都呆了,那里走得路!”那人道:“好呆子,〔裘能在此时便受人骂了多少呆子,后来到石搢珩衙门里,却能言快语,可见人惟是处境要紧。〕没有轿子的么?快些叫顶轿子,抬他回去。”裘能道:“不知轿夫在那一搭儿?”那人道:“我替你叫去。”
  少刻,只见脚夫抬着轿来,向裘能道:“你住在那里?肯与我多少钱?”裘能道:“在大王庙前。”脚夫道:“好远哩,我曾走过,有三十多里路。须与我五百文钱方抬你去。”〔好个脚夫。〕裘能不好还多少,看着家主,友生伸了两指,旁人道:“想是二百文。”脚夫道:“天热路远,不够,不够。”把轿抬起要去了。〔像脚夫。〕旁人扯住道:“再加些罢。看老人家面上,行个方便。”加了五十文,原不肯,直加到三百文钱,方才肯了;抬到家里,还要吃顿酒饭。旁人向友生道:“三百文钱,肯抬了,他要到你家吃顿酒饭。”友生点头。那时脚夫同裘能搀扶友生上轿,裘能解下腰带搭膊,将友生捆定在轿里,把伞缚在后面,〔细。〕裘能谢了众人,便跟轿而行。
  走够多时,方得到家。进内报知邓氏和翠翘,唬得魂不附体,慌忙出来。只见友生已倒在轿里,不省人事。盖因闷在轿里,颠动了许多路程,故尔昏晕。脚夫同裘能扛到内里,放在床上,邓氏打发酒饭,付了轿钱。翠翘含泪。灌汤服侍,良久不苏。母女两人急得无法可施。翠翘道:“去请了哥哥来,商量请医调治。”便请了自足到来。自足询知得病缘由,外面假装着急,心中大喜,巴不能叔子就死了,他好来管理家务。到黄昏时,友生的手脚稍为动弹,微微开眼,又复沉沉睡去。自足道:“病人只要安静,若睡得着,便好了。”邓氏便发放自足外厢歇宿,自己和翠翘和衣假睡。一夜无话。
  到了明晨清早,便打发自足去请医生。看友生时,似困非困的形状,两只眼直视一处。邓氏道:“你心子里明白么?”友生不应。又问道:“夜里睡得着么?”友生也不回答。又道:“可要吃东西呢?拿汤与你吃罢。”友生两眼看定一处,绝不则声。母子二人惊慌无措,守到午间,请个医生来。那医生姓明,表字慕虚,却会支架子的,抬了一乘亮纱轿子,叫人挑了药箱,下了轿,大摇大摆走到起坐下,只拣上首坐了。自足进内说了,送了茶,请到房里看脉。邓氏在床后述了病由。医生道:“脉气不好,目今夏令未衰,怎那六脉恁般沉细?〔那医生倒会看脉的。〕且右尺全无脉息,命门已绝,是个阴症。若目晴转动,尚有可救;今直视无光,生气竟少,吃药也是无益。”便到外头坐了。邓氏在屏后道:“必求先生救搭,好了决然重谢。”慕虚道:“今且留药两帖,今夜先服一帖,稍能见效,后日再来请我。”便撮药两帖,向自足道:“喜得带‘回生丹’在此,也是令叔有缘了。”即取一粒,将纸包了又包,付与自足道:“那‘回生丹’内有真珠、牛黄、琥珀、人参等贵料合的。〔说嘴郎中无好药。〕要两外银子只合得一粒。到黄昏时候,将药磨化,滚汤”。〔送下。〕邓氏一一听见。自足取药进来,翠翘连忙煎药,邓氏备了酒饭,一总吃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