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是石总兵夫妇重逢,迎回公馆,各官都去道喜。故此禹嘉不好不来寓中恭贺。独有黄氏在家坐立不安,只得调转面皮,叫丫鬟们到小王房里殷勤。那时小王也晓得救他的人是个总兵,暗笑着恁来由蒙他相救;又承他带挈,看主母已怕极了,后来或可安宁,心里十分乐意。更有那些没见识的家人,乱打听得总兵与抚台是亲,同按院是戚,总兵之言,抚按无不听的;又道总兵把那事告诉抚按,那抚按都恼了,要来提究了。那等话纷然来说,黄氏怀着鬼胎,十分害怕。来晨石总兵来拜,又有家人乱报道:“总兵自己带领了那些兵丁,来捉主母了。”唬得黄氏慌张躲避。以前黄氏设立规条,倘有丫鬟与家主稍涉嫌疑,便罚到一间暗屋里,顶了一条臭粪破席,令他跪一日,放出来,再打一百皮鞭。那日传说总兵自来捉他,便躲入暗屋里去。
  禹嘉迎进搢珩,口称侄婿,十分恭敬。搢珩又请那小王出来,分付了两句,又向禹嘉相诫一番。禹嘉伛偻领命,然后相别。时妇女们初先各吃唬而避,后见言语和顺,都拥到屏后来看。进来时,不见了主母,便四下里带叫带寻,各处不见。有的道:“不要在暗屋里?”大家喊叫进去,黄氏只道总兵押着丫鬟们来捉他,这等喊叫,唬得魂不附体,把那粪席拖来,盖在身上,缩做一堆。众妇女拽开一看,果见主母在内,大家忍不住,竟大笑起来。〔我也要笑〕道其备细,黄氏方敢走出,好大没趣。外人逐渐知道那个笑话,都道妒忌刻薄、好诘惹厌之报。自后改弦易辙,待小王及丫鬟们都近情着理了。〔黄氏也还好了。〕后来小王生两子一女,一子中了举人,一子生员补廪,一女嫁与绅衿公子。黄氏将近六旬病亡。小王倒与禹嘉白头到老。以后搢珩住在扬州,常到西湖游玩,孙氏一家往来候问,竟成甥舅至亲。这是后话搁过。
  且说搢珩会同抚按勘河事毕,题本覆命,便辞别了抚按各官,要回衙署。翠翘道:“尚有未了之事”。只因这一番后,有分教:
  闻信远逃思避祸,投军巧遇复遭诛。
  未知翠翘尚有何事未曾料理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婢妾贱者也,即亲属皆为之羞。刻薄小丈夫,皆以妾之亲属搢诸大门景。虽拘鄙书生,皆吐弃不齿。乃石佩珩竟认人妾为侄女,其心为何如哉?盖佩珩之心,只见一无幸人受惨毒至死思援之以全其生;不暇计及妾叔,为蒙辱,究亦无免于我。豪杰所为,岂刻薄小丈夫、拘鄙书生所得同日而语耶?
卷之五
  第九回 捷春闱李公得婿 居武宪柳子迎亲
  诗曰:
  名题金榜拟登仙,缔好朱陈有夙缘。
  已羡文章惊海内,更夸珠玉在人前。
  柳营谱按迎鸾曲,铃阁香浮合卺筵。
  为恤娇羞窥半面,似曾何处睹娟妍。
  话说搢珩勘河事毕,正欲回署。只见夫人说道:“尚有一事未曾了理,省得再为往返。我父母坟上久缺祭扫,今相公做了高官,带挈贱妾荣耀,应该去祭奠一番,少伸我为女之心;那家乡田屋、家人尚无着落,也须清理一番。”搢珩道:“极其有理,我竟忘怀了。”便连夜差人到署内,叫了三五个丫鬟仆妇们来,令张芳、朱序、裘能等一路备齐船只轿子,跟了夫人到坟祭扫。更写书一封,令赍往开化县知县处投递,致谢前情。同夫人商议,且着落自足家人存住本屋,约够付些田亩,耕种度活,其余田屋尽行卖去,小使及裘能夫妻乃一总带来。更将银两分送高尔林、童土礼及地邻人等。斟酌定了,翠翘便向本乡进发。搢珩也回吴淞署里。
  那时传遍了夫妇重逢之事,连那鲍一妈等都是一唬一气。唬的是为总兵的夫人,倘若在这里,却不弄出大事来?气乃为明知有人在此,却不敢去追取前银。闲话休缠。
  且表翠翘连夜起行,于路行了几日。到了家乡,哭祭坟墓。闹动了那村镇地方,那一个不惊奇诧异。知县得了书,也写回书送来,更送若干盛礼与夫人,翠翘分付回谢不收。高尔林等受了礼物,日逐来谢。那些乡邻妇女们都有相送。来谢来看的,个个称羡无已,谢天诵佛;甚有替翠翘设身〔处地〕着想凝思,大喜之后继之以哭,哭后又喜的。却种种不一。翠翘料理一番,耽延了半月,方得各项完割。然后带了裘能夫妻并小使,别了乡邻,乘船回转。到了署中,搢珩接着,大家慰乐不表。
  且说凌驾山在京中,自搢珩别后,同张玉飞朝夕讲论。倏忽到了二月初八,便打点进场会试。十五日末场出来,把前后文字一总写出,与张玉飞观看,玉飞极赞必中。明日只见扬州家里人到,赍了搢珩书信,并二房三相公家报到来。拆开看了书中备细,深感华英之情。华英也有书信付与魏义,总是备述已前及候近况的话。
  到了月尽揭晓,凌驾山中第十五名进士,在寓之人大喜。驾山谒过座师房师,赴过琼林筵宴。又想念着褚愚,原说过岁便来,怎么至今不到?逐日盼望。直到三月初十,才见褚愚同周贵到来。褚愚在路上已晓得驾山连捷,今日进门便贺。驾山接着,心里大喜。褚愚不认得玉飞,驾山替两下通名。两人虽则初会,然已前都常听见驾山道及,今日一见如故。驾山问褚愚家里有何事干,原因姚茂功的儿子姚胜期,顶兖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