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你哥哥有一相好朋友,乃本乡凌驾山,他今已中了进士,授了御史,正月里你兄进京,到他寓内,曾会过那柳总兵的同事石总兵,就是那石总兵同凌驾山为媒。向日却未有的确,故此总未说知。今有凌驾山先差人来说,只在后日过聘。你也料理些答聘礼物,应该准备的,也须斟酌定了。”婉玉道:“孩儿总不知那等事务。爹爹料理,决无遗漏。”心里想道:“我今许配总兵,可为有幸。但不知那总兵年纪相貌若何?为人性情更不知怎生样的?总是姻缘前定,这也只索由他。”
  那时张哲兴匆匆地把回聘次第放好。到了后日,凌家人早来知会。张哲着即铺毡结彩,备设酒席,叫了乐人,停停当当。〔所谓咄嗟而办。〕少顷,聘礼到门,魏义传述主人之意。张哲相见劳谢。魏义递上两封书信,张哲见书面上写得明白,收了书札及聘礼等项,安顿魏义来人,殷勤款待。
  过了一宿,摆了回盘,张哲出来犒谢众人,众人亦俱致谢。张哲对魏义道:“蒙你老爷垂问,这事又极承推爱,有费清心,使我感谢无地。我也不写回书,总烦魏叔面禀,多多致谢。付小儿的书,便即令人寄回。柳老爷处有迎娶日期,只消你家老爷示知,我这里无不从命。”魏义一一记受。遂别而去。
  到京,驾山见了回仪甚丰,乃感张哲厚德,便同柳俊商酌迎娶之日。柳俊道:“昨日李公说,南直巡抚奏称淮扬总兵病故员缺,该部已经开列应补官员具题,连我之名也开列在内。看旨意若何,且待我有了地方,然后迎亲;否则竟无定准。”驾山道:“倘能就在淮扬,岂不大妙。”柳俊道:“若得如此侥幸,到秋便可迎娶。”
  歇了一日,朝廷命下:柳俊补授淮扬总兵官。李绩、驾山等俱各大喜。柳俊正在陛辞辞堂,〔总兵要到兵部三堂叩谢,谓之辞堂。〕却值江西巡按丁忧员缺,奉圣旨凌六鳌补授江西巡按,星速乘传前往。恰好姚胜期掣了淮扬镇标千总,褚愚大喜,表侄在柳总兵标下,自蒙照应。驾山到李绩寓内相别。李绩道:“贤婿毕姻之事,且待一年差满,只恐那接任半年未必便算,还该到后年满差。到那时,另行斟酌。贤婿此去,务须廉明公直,勤于政事,方上不负朝廷,下不负百姓,中不负祖父家声、胸中平昔抱负,方成得一个正人君子。就是刑名一道,虽该执法奉公,然必宜死里求生,原情察理。执理太过,则民无所措手足。‘情’之一字,深宜体味。所以说,如得其情,则哀矜而勿喜’。存此一念,便乃圣贤之心;失此一念,便流入刻薄酷吏。我愿贤婿切勿出此。”驾山一一领受。柳俊也蒙李公之教,便一同出都。那时姚胜期系柳俊属官,极其奔走效力,也同一路到官。褚愚也起身回家,合帮同走。李公备酒饯送凌、柳两人,起身日,更出城亲近一程,方自回去。
  一行人到了涿州,驾山向柳俊道:“你同众人只在前途等我,我到你令岳那里,述你秋有帏〔有闲笔细细点缀。〕张哲连忙迎接,到厅相见。驾山虽与玉飞至交,从未会见。驾山自以父执看承,张哲也谦恭致敬。叙过寒暄,三道茶罢,驾山便将柳俊姻事说道:“令坦今荣任淮扬,令爱出门正便。延秀拟于秋间择吉迎娶,故以其话先为道达。一应所需,并从尊示。那时小侄决不能到此,欲留小价魏义在家,往来传递尊命。”张哲道:“先生秉节代巡,小女婚姻细事,那敢重烦台驾。若留尊纪在府,深感至情。秋间悉凭小婿那里选定吉期,小弟无不从命。前日已叫人回去,令小儿到涿州来,一同小女回家,以备针线等物。只是寒室衰微,承先生提挈作养,合家感沐,何以为报!”驾山道:“侄与宅上世交,老怕何出此言?今令坦一同出都,直至家乡相别,尊意自述与令婚便了。”张哲道:“贫家嫁女,竟无奁赠之仪,此言亦烦先生转致。”驾山正欲相别,只见摆出点心来,驾山只得坐了,少吃了些。张哲又问止宿之处,要来答拜。驾山道:“同令坦一总乘传赴任,不得停歇。”再三回了,然后起身。
  张哲送别进来,向婉玉道:“凌生同你哥哥相好,我却从未识面。今日才见,他好个少年贵介公子,比常人大不相同。只是不晓得你夫婿相貌何如。”婉玉那时已知丈夫做了本地总兵,听见父亲说总兵衙门就在瓜州地方,离扬州不远,心里乃暗喜道:“想起当初在兖州时,老爷升了巡抚,歇了数天,便打发小姐并我们回家。那时曾闻得老爷收了一个少年将官,得以杀退贼兵;又曾听得家里妇女们传说,那个少年不知是姓刘姓柳,又说是人家的小厮,又说是就是同寓报恩寺里姓山的家人。我想若是山家的小厮,定是那日折桃花时,在他书房里看见的那个人了。但他的家人,那肯弃了主子,来跟我家老爷?山家小厮说话,定自不确。然而这柳总兵,不知可就是老爷收留的少年?倘若小姐那边有人来,问他便知端的。”又一转念:“羞人答答,我这许配人家的事,我也不便说出,怎好去问这般闲话?”又一转念:“或者老爷得知我卖出过继情由,见这个将官未娶,托这御史做媒,也不可料。”又想:“我老爷公事匆忙,剿贼回来,又往外国,那有闲心肠管这事务?况小姐处,不知可曾写我的原委,寄往京中,我老爷何由晓得?”转念一回,只索丢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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