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没了。〔打得畅快。〕叫且饶着,令拖出去,与妻小分别看守。
  明日,搢珩赏了来差,写了两封回书,巡按的书并烦赍送。书中大略致谢张达捉获之力,遵依驾山处分之言。来差领书,叩谢自去。
  又过了一日,翠翘坐在宅门内后堂上,吩咐裘能出去,带裘自足进内衙问话。这裘贼自打了二十棍,腿上新皮肉重复打碎,烂得利害,妻子只得央人买了疮药傅洗,镇日号叫,动弹不得。一日,只见军牢来说:“夫人吩咐,叫带裘自足进宅门问话。”裘贼心上欢喜:“我的妹子是好人,我虽则把他处得刻毒,我今进去,只是哀求他,他女人家心慈的,自然怜见。”〔说出这般话来,亏他有这般凶恶肺腑。〕即便挣扎起来,一步一踮,到二堂上。只见裘能在彼,裘贼便哭道:“裘能,你却好了,我受得好苦!”裘能道:“谁叫你受来?你只该怨着自家不是。”裘贼哭道:“我今也不想什么分外了,〔他还想分外哩。〕只求得性命还乡就好了。求你在夫人面前方便一声。”军牢便叫与裘能扶着,到宅门前。又有内丁传出:“夫人吩咐,叫去了锁链。”裘贼心中大喜。走进宅门,到后堂檐下,望见妹子坐在西首,有许多丫鬟妇女侍立两旁。便慌忙跪下,哭叫:“贵人在上,万望饶恕狗命!”夫人叫裘能扶起,叫把一张小凳放在檐边,令自足坐了。
  夫人道:“我爹爹常说你自幼丧了父母,皆我爹爹抚养成人,读书婚配,授田授室,无不尽心。我又无兄弟,所有家私尽付与你承受。止我一人,尚凭着针黹纺织度日,又不自在受用,为何必要将我除去?男盗女娼,是男女尽头的路,比死加等。人若要起此恶念,必定冤仇,莫可解救,然后将他男女如此报复,方可雪恨。我家待你万分恩厚,你为何恁地相报?若与你有冤仇的,更当如何!你若留我在家,我老爷与你郎舅至亲,岂无相赠?你卖我身价,不过数百金罢了,若老爷赠你,当十倍于此,你又得安享富乐,又不坏此良心。如今囚首垢面,万人唾骂。你清夜自思,不如速死,尚有什么颜面敢来见我!愿你早早自决,毋得徒受痛苦!”〔骂得痛快。〕裘贼只低头哭泣,没有话说。夫人道:“你良心丧尽,行同狗彘。你看裘能,今日受享,胜你百倍。你有何情趣尚欲偷生?只怕人世间也容不得你这般禽兽!”便叫裘能仍带他出去。
  裘贼立起来,又欲跪下哀求。裘能扶着走道:“我当初也怎么的说来,且养着姑娘,石相公自然回来的。那时只管逼他改嫁,后边竟做出恁般毒着。天理人心都丧尽了,今日还要说甚么的!”一面说,一面牵出了宅门,仍旧套上锁链。裘贼道:“放了我了,怎么又锁?”众家丁喝道:“谁放你来?明日还要见老爷,补打了四十棍,再行受罪哩。”当下仍旧监禁。
  裘贼到此地位,懊悔嫌迟,听了翠翘之言,明知不要我活,然怎肯就死?又延挨了两日,只见家丁传出道:“老爷明日公事闲了,要细审裘贼。把刑具都向地方官取得来了。审后还叫裘能出了呈词,发与有司,再去审讯,正有得受罪哩。”裘贼听了,料无生理,便向监守的军牢讨个纸笔,要写遗嘱。军牢道:“你是这般知事了,我开了你的锁链,等你好写。”裘贼写了两句,便哭一场,哭了几番,然后写完。又痛哭一回,解下腰带,扣在柱上,把头套进,跪在地下,便吊死了。〔死不足惜。〕
  黄昏时分,军牢报与衙里,又报知他妻子。走来放下,妻子哭个发昏。见桌上有字一幅,大儿子取来,看见是老子遗笔,乱做一堆,没有主意。军牢道:“这厮自缢身死,棺木那里措办?还当去求老爷夫人,定然有物赏你。可叫你儿子拿了这幅纸,我替你传禀进去,若得唤你见面,你就造化到了。”妻子都向军牢跪着哭拜道:“多谢大爷提带。”〔妻子平日不劝丈夫做好人,自亦有罪。〕军牢道:“只是如今夜深了,不便进禀。明早替你禀去。”是夜妻子看了身尸。
  明早,军牢传禀了。少顷,只见家丁出来说:“叫裘家儿子进去问话。”大儿子便拿了遗笔,随家丁直进宅门。只见姑夫、姑娘都在后堂坐着。大儿子跪在阶下,捧了这张纸。夫人慌叫扶他起来,叫到屋里,又复跪下哀哭。夫人亲自扶起,叫坐了,大儿子也没有话说,只掩面而哭。夫人道:“你老子做事不端,今日无颜在世,故此自尽,须不干你们的事。且住了哭,有话吩咐。”大儿子便住了哭,叫得一声“姑娘”,泪如泉涌。〔摹写至情入化。〕夫人亦觉凄然。便同搢珩看那纸上,写着道:
  父字与儿子裘连、裘运:你老子只为做人不好,丧坏良心,天眼近我,受得好苦,我也不想活了,一死罢休。只是有你两个儿子,勿得见家乡一面,好苦也!你姑夫、姑娘是好人,〔何可不做好人。〕你拿这字与姑爹、姑娘看,求他超度你,养了娘过日子罢。我好苦也!自作自受,你们须务要学好,不要象我,我是不活的人也。
  看毕,夫人亦觉感伤。吩咐裘能将银子买了棺木,殡殓毕,同他母子进衙相见。裘能依言,同了家丁去买棺盛殓了,安放近处公所。然后叫他母子进衙门来。这妇人见了姑娘,也羞惭无话,惟有痛哭,要跪下磕头。夫人扶他道:“前年骗我,只说往扬州去,上船一别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