拿拿,台上的小镜架儿也拿拿,两人手忙脚乱,不知所措。柳俊看了,惹厌道:“你拿这些东西做什么?你把这盖碗里泡茶我吃。”便向二刁子道:“这些孩子都不中使,你是会钻的人,那里寻个伶俐孩子,送到衙门里来,吃份伴当粮去。”二刁子便想到喜儿身上,道:“正有一个,狠聪明伶俐,小的送他来见老爷。”柳俊笑道:“你会凑趣的人,惯会扯谎,那就这般凑巧。”二刁子道:“小的怎敢扯谎?确真有一个,却与小的们同寓,现在外边。”柳俊笑道:“你就唤进来,我看若好,我定赏你。”二刁子答应便去。
  不一刻,同了喜儿走进。喜儿磕了头,起来站着。柳俊看了,心上喜欢。问了名姓来历,喜儿一一回答了。柳俊又问:“我要收你,与粮你吃,你愿也不愿?你在这边可有任得保人亲戚么?”二刁子代说拜了张老干爷的事:“徐善同张老都是情愿的,平昔也曾与小的计议过来。”柳俊大喜,便叫徐善将行李取进来,便赏了二刁子五两银子,吩咐道:“我与你已前相识,要留你饭,不如赏你几两银子,你自己买吃罢。若徐善服侍得好,你叫他干爷来,我还要赏你。”二刁子磕头谢了,便同喜儿出去取行李。
  沈仙俦得知此事,狠埋怨二刁子多嘴,拆开了他好朋友,然也无可奈何。只得与喜儿痛哭分别,又送喜儿进了衙门,叮咛后会,方去。
  柳俊便着喜儿在书房宿歇。喜儿生来伶俐,鉴貌辨色,回话登答,甚中款曲,柳俊十分得意,另眼觑他,便与了一名大粮。二刁子回扬州,说与张老、张妈,二人大喜。张老便同二刁子到瓜洲来。柳俊唤进,都有了赏赐。喜儿又将关支粮银付与张老,张老更加快活,别了自去。
  一日,魏义、张芳到瓜洲送进书札,柳俊见搢珩同月得子,又有连姻的话,又备写获住裘自足处分的事,便都与夫人说知,也替他快畅。当下唤进魏义、张芳,问谢一回。张芳送上礼物,柳俊收了,要留张芳住歇。魏义代说还要到张相公家去送礼。柳俊便写了回书,赏了银两;又写信托魏义寄与玉飞,知会允搢珩求亲之事。张芳到张家,送上书礼。玉飞不便收受,魏义从旁撺掇,然后收了,款待来使,写回书,付盘费。张芳便起身回吴淞。魏义在家存扎两日,也往江西去了。柳俊便与玉飞都送贺礼,差人到吴淞来贺。
  柳俊一日往扬州有事,拜会知府,兼看岳母,作两日来往。却值喜儿病起疟疾来,不便带他出门。喜儿到明日午上时候,身上又有些寒冷,晓得这疟病又来了,便坐在窗槛上,朝着里,两手搭膝,把头磕在手膊上,背对着日色,晒背取暖。疲倦起来,便睡着去。这日婉玉饭后无事,带了三四个丫鬟,闲步散心,走到外书房,从屏后转出,只见一个小厮,磕伏着头,坐在窗槛上。婉玉心上转念:“老爷曾说新收一个小厮徐善,在书房服侍,想就是这小厮。”略定了一定,只见随的使女便斥喝他起来。这喜儿从睡梦中被喝,惊醒转来,抬头见了,料是夫人,便转身下阶。婉玉也要转入屏后,关眼见是喜儿模样,便立定了,看他背后形状走路,分明是喜儿,心下大惊,便走出屏门,叫使女叫那小子转来。使女便叫道:“夫人唤你问话,转来见了夫人。”喜儿只得转来,低着头,在檐下跪着。
  婉玉道:“喜儿,你抬起头来。”喜儿见叫他小名,吃了一惊:“此处何人晓得?”又见连叫他抬头,只得抬头,把去便一看,大惊非小,这夫人分明是兰英!虽珠翠绫罗,装裹美艳,然相貌眉眼,生成不改,吓得魂飞魄散。回想:“在家时,闻说卖与人单夫作妻子,今日却如何做了夫人?若报前情,我性命却要死也!”婉玉道:“喜儿,你认得我了?”喜儿连连磕头道:“小的该死!”此时一吓,疟疾都散。婉玉道:“你当初为何冤我?今日却如何到这边来?你须实说。”此时使女将交椅移来,婉玉坐下,喜儿便将“二爷逐出,躲在庄上,去年老爷写书回来,要叫小的到京中询问。小的惧怕,因此避到这边。蒙老爷收用,这是实情。当初都是二爷主意,叫小的做的事,实与小的无干。求夫人超豁。”说罢,只管磕头。又道:“总则小的该死,只求夫人高抬贵手,救全小的!”便哭将起来。婉玉道:“想来你是听了主人所使,但你那时也该思忖,并无冤仇,何忍这般陷害?今日你我的境界还是怎么样的,你又偏到此地来,大家又得遇见,岂非天理!”喜儿又只管哭着磕头,也无话说。使女们见了,不知就里,也不敢问。
  婉玉还要问话,只听得辕门外吹打掌号,晓得是老爷回来了。婉玉便起身进去。喜儿肚里寻思:“方才夫人说话,必定要难为我。虽则是老爷待我好,终究夫妻情重,冤家路狭,生成是个死命。”欲要逃走,又何从逃出?欲要寻死,只见两个小伴当来了,道:“老爷问你疟病好了不曾。”〔老爷情厚。〕喜儿道:“好了。”乃心下想:“且到夜里寻个死路罢。”〔其情可怜。〕
  柳俊回署,婉玉接见,问了扬州去的事情,讲些闲话。时寒天日短,顷刻夜了,摆上酒来。婉玉便将喜儿事说知。柳俊惊诧道:“这真是浮萍大海,果有相逢。夫人你意下如何?”婉玉道:“买臣力学为官,未必非休妇所激。贱妾非喜儿诬陷,那得继与张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