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出迎。直请到内衙,重新相见。款待饭过,柳俊要叫妻子出来拜见。驾山惊愕道:“何故如此?”柳俊笑道:“有个原故。”言未毕,婉玉出来便拜,驾山慌忙跪下答礼。拜毕,驾山一看柳俊夫人,心中赞羡玉飞令妹如此貌美,正堪与延秀一对。柳俊笑道:“老爷曾认得拙荆否?”驾山道:“虽与玉飞通家,老嫂实未拜识。”柳俊道:“老爷再认一认,一定记得。”驾山在报恩寺中所遇,时刻不离于怀,楼上美人之面,折花侍女之容,暗中摸素,也还记得,今日如何忘了?只因柳俊夫人是张玉飞妹子,何敢议论。虽也疑惑那里见来,然再也推详不到。听了柳俊说话,好生惊怪。婉玉进内去了,柳俊乃将李家卖出过继张家原委,备细说知。驾山大喜不胜,向柳俊幸贺不了。想当年在报恩寺里赠词缔念,倏忽三易春秋,如今各遂所愿,实有天巧作合。〔回思往昔事,不遂心固堪悲痛,即无不如愿,亦深感叹。〕又记起梦入城,会见李小姐,私约南还,柳俊曾说李小姐将折花侍儿许我为妻,彼时只道积想成梦,却原来是机缘暗泄,实是姻缘天定。因将此梦述与柳俊,大家感叹不了。
  当下柳俊打点戏筵款侍。驾山道:“久不相聚,正须促膝倾吐,何必做戏,反觉搅混不安。只消一席足矣。”柳俊便令回去戏子。必要南面专席,驾山只是不许,乃一席坐下。驾山客位,柳俊朝上相陪。叫从人一总回避,独令一小厮斟酒。说起石搢珩处治裘自足之事,驾山又说起希宁父子之事,柳俊又备述喜儿之事。驾山道:“裘自足凶恶之常,不得不杀,令他自惭而死,还是厚道。喜儿之罪,固然可恶,然是他主人所使,桀犬吠尧,各为其主,势有不得不然。老嫂恕他极是。”又笑谓柳俊道:“喜儿蒙你青目收用,也有一番情况,你也不忍处他,原该向夫人行替他求个分上。”〔趣。〕说罢大笑,柳俊也大笑起来。柳俊又说道:“李再思是老爷令叔丈,为人也是凶狠,但稍逊自足耳。”驾山惊问何故?柳俊乃将再思与刘家设计抢亲之事,备说一遍,驾山愕然良久,乃道:“我与你、搢珩三人,可称异姓骨肉,患难相救,富贵皆同。怎么妻妾宫中都有为难之人?贱内不堕刘贼奸计,皆赖老嫂胆智识破,我今也当拜谢!我夫妻二人皆赖贤夫妇救拔,此情此德,何以为报!”〔人不忘恩,乃是存心第一着。〕柳俊道:“拙荆若非小姐深知平昔,一生蒙垢,何以自明?后来到张家,蒙小姐更加抬举,得以洗雪前冤,至今感激无地。喜今都聚在一处,亦是人生佳话。”驾山道:“我与你及搢珩,受许多颠连磨折,也还是男儿常有之事。他们闺阁三人,亦遭此等折挫。可见天地欲成全一人,便先加他许多坎坷,不论男女,都有一番造就。”说罢,感慨良久。柳俊道:“老爷来春自当完娶,只怕李公定要入赘。柳俊不得效劳躬贺,如何是好?”驾山道:“前与搢珩亦曾议论,且进京斟酌如何。”当夜酒浓情深,三鼓方罢。正是:
  一夕樽前促膝谈,万端神理静中探。
  欺心有报谋何左,任性无恒梦亦惭。
  久阅世情犹未熟,深思人事转难堪。
  幸邀天佑应欣赏,莫使杯空兴不酣。
  驾山明日起来,忆着张玉飞久不相晤,便要动身。柳俊道:“老爷就去,我又不舍;不如去请玉飞来此处,盘桓数日。老爷若要去时,同到他家一拜便走,有何不可。”驾山大喜。柳俊便差人带了空马,到扬州请玉飞。晚间玉飞便到。 两人会见,无限欣喜,互相谢贺,各叙梗概。柳俊又设席款待,驾山也只令一席,便于答问。闲话中间,问起向日相与数人。玉飞道:“各人也还如旧。独有王继先穷苦不堪。”驾山道:“弟过扬州,只到尊府一拜,其余俱不奉看。连舍下也不到了。我有银五十两,烦兄赠与继先,亦不必露人耳目。”玉飞应允。延秀又抱出女儿,与驾山看过,亦大有福泽之相。乃说:“搢珩令郎早具令器,结亲甚好。”延秀、玉飞都喜。盘桓数日,驾山别了柳俊夫妇,到扬州拜别玉飞父子,即便北行。驾山此番到京,有分教:
  郎才女貌,极一时花烛之欢;
  玉润冰清,继千古婿翁之美。
  未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裘自足到处为人所恨,喜儿到处为人所怜,一死一生,不亦宜哉?翠翘明达世务,恩威各当;婉玉宽仁大度,物我皆春。此两人者,乌得以巾帼目之哉!
  喜儿奉主命害人,确非其本意,不谅之者,必致之死地矣。自缢情状,殊觉可悯。盖喜儿不死,乃仅见者也。获福又是婉玉之恩。


  第十二回 赐完婚三生遂愿 成巨族四姓荣封
  词曰:庆鸾俦。正少年、荣贵风流澹荡春光,柳丝花片娇柔。碧栏杆外莺声软,射锦帏、红日檐头。妆台畔,神仙会,三生缘遂绸缪。十里朱楼旧游。记往昔豪华,骏马轻裘。风月无边,百年终此淹留。迁乔卜筑家连第,喜四时、同泛兰舟。真堪羡、腰缠十万,骑鹤扬州。———右调《梦扬州》
  话说凌驾山连夜趱行,过山东兖州,便到褚愚家里。褚愚接见,欢喜自不消说。驾山赠以千金,褚愚举家感谢。盘桓两日,驾山即要起身。褚愚见驾山有进京程限,便也不好强留,盛设饯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