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功,今纵贼无据,着以原官闲住,其余俱各依议。
  搢珩已知抚按都不喜欢他,荣辱且由天命,今得了这个部文,心下也倒欢喜:“我在山东灭除山寇,胸中抱负,已经施展一番。便得仰邀圣眷,位居八座,已到武官极品。即今狼狈归乡,我亦无恨。何况着以原官闲住,真是圣恩高厚,感激涕零。”夫人道:“凡豪杰不得显名,必定在世上闹一番,博得个出头日子,才为了当。今相公位登八座,腰围玉带,武职显荣已极。正该急流勇退,图得个终身受享,有何不可。”搢珩听了大喜,举手向夫人道:“夫人高人议论,开我茅塞。大凡豪杰之士,功成名立后,得以优游林下,体味天地真趣,才算得真正富贵。”当下便打点束装归家,一面题本谢恩,差官赍奏。
  数日之内,料理停当。雇募船只,发扛起身。留下报抚按的文书,把印务交与中军呈缴。即出衙门,飘然长往。合营攀辕不舍,脱靴留爱。百姓们拥留不住,都香花设饯,也脱靴见意。绅衿摆酒饯行,同城官员也出郭饯送。兵丁百姓感激,号哭之声,搢搢送下二三十里。搢珩目击伤情,也陪了若干眼泪。巡抚金有光得知这个消息,私下谓朱琦道:“莫说石某不好,他是武官,尚且如此深得民心;若我们离任日,得百姓们哭送一里路也够了。”〔也有百姓送的,但见抛砖泼秽耳。〕后有人传出此话,以为笑谈。正是:
  小人心地最凶顽,也有天良一瞬间。
  德政此时无可颂,归辕他日有谁攀。
  不表搢珩竟往扬州。且说孔宗圣仗着俞仁为线索,求了抚按,便谋做了吴淞总兵,顶了搢珩的缺。俞仁亦得超升苏州知府。只苦了搢珩,建立功勋,反作成无谓的人得了高爵厚禄。
  搢珩将到扬州,早有总兵张达得知搢珩有功被黜,深为不平,又念搢珩居官清正,宦囊淡薄,差人送银五百两,于路上追着投送。搢珩也便收了,写了回书致谢,重赏来差,打发去讫。柳俊在瓜洲见了邸报,不胜惊骇,差人预候,接到署中。相见已毕,稍叙一番,柳俊扼腕叹息。便迎请家眷进衙门住下。本是通家,且有姻亲至好,俱各请见夫人。柳俊见石夫人仙姿绰约,具儒士风流;搢珩见柳夫人玉质亭亭,实闺房殊丽,心下也认做玉飞令妹。直待在衙日久,柳夫人也不隐瞒,说与翠翘,搢珩方才晓得。便想李公之女一定出色奇艳,驾山所以一见钟情;今此侍儿尚具天姿,小姐自当更胜。与翠翘私下议论,也替驾山欢喜。翠翘心下也想:“天下美色原多,柳夫人已是惊人,不知这凌夫人更如何美丽!”此时两家儿女俱已见过,大家得意。
  柳俊每日内外设宴,极尽主道。搢珩乃与柳俊商议道:“我原籍山西,出身寒俭,离家之日,住屋皆无,今竟无家可归。意欲在扬州寻个住宅,以为久安之计,又念父母柩在山西,欲迁来葬此,以便祭扫。但虑囊赀有限,不能兼行,如何是好?”柳俊道:“凌老爷本籍扬州,我亦欲扬州居住,已曾托家岳寻觅房屋。若石老爷有心在此,大家朝夕得见,是人生大快意事。况且扬州系自古繁华之地,山川风物,秀丽淳庞,又兼米谷鱼盐商贾汇集,欲卜久居,舍此焉往?若虑囊赀有限,我当一力任之。”搢珩大喜。明日午后,只见玉飞到来,搢珩相见,各叙寒温致谢。玉飞询知解任始末,也着实替搢珩不平。柳俊乃向玉飞说搢珩寻屋之事,是夜三人叙谈,甚觉快畅。
  正饮酒间,辕门外传报进来说:“京中凌老爷差魏叔到此。”柳俊立即传进,果是魏义。魏义一见搢珩,便道:“小人到家,便知石老爷在此。家老爷在京中得知了石老爷之事,深是不忿,与李老爷说知,李老爷也着实不快,都有书在此。”便身边取出书来递下,道:“银两都放在家中,柳老爷着人去取来便了。”搢珩不知头由,且拆看书札。李绩书上替搢珩叹惜,又复解劝:“当安于命运,不必介意,赠银五百两,以备资斧。”驾山书上深为不平:“以兄长之英武,见知天子,后日封侯万里,此意中事耳。目下且自宁耐。思兄长远籍山西,想当日出门,房产已经弃去,今若往彼经营,不唯大有所费,抑且路途遥远,跋涉艰难。弟亦不忍兄长离远,何不即于扬州买屋住下?不然舍下现空,尽可栖息。为此速着魏义赍千金驰上,备兄费用,计程呈达,当于延秀署内。盟嫂贤侄一并候致。”〔如此才是盟兄弟,岂今日结盟者,得扪其踵趾也哉。〕
  三人看了书中,大皆都各欢喜。柳俊向魏义道:“我等正对石老爷说,住在扬州甚便,不期凌老爷亦是此意。此银两就放在尊处。石老爷原要托张相公寻屋,就在那边取用罢。”搢珩向魏义谢了,柳俊叫家人留魏义别厢款待。
  明日,搢珩同玉飞等别了柳俊,到扬州来。住在玉飞家中,会了张哲。住了半月光景。扬州地方既大,买卖房屋的也多,拣了一所好房子,价银一千,便用价买了。附近也有一所,价银多百金,玉飞便替柳俊买了,都与凌驾山家相近,与张玉飞家稍远里许。张哲父子先替搢珩收拾房屋,督率工人更张改换。魏义见搢珩有了着处,便进京去,搢珩都附书揭致谢。屋宇收拾既完,便到瓜洲移取家眷。翠翘与婉玉情投意合,有如姊妹,分别之时,依依不舍。婉玉大有所赠。翠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