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居停,故此寻这报恩寺中做了寓处。那花园原系一所,觉性因要多得房金,便砌墙隔绝,做了两所,止有那角门可通。这楼上便是丽娟住下,楼前小花厅三间,便是李绩住下。
  其年丽娟十七岁了,兰英也生得眉目艳丽,体度超群,全不似丫鬟婢女,也并没有一毫佻搢轻獧,心地也甚聪明,作事点头会意。丽娟与他如姊妹一般看待,兰英也极其知恩感恩,镇日趾踵相随,不离左右。一遇丽娟烦恼,兰英便百般解慰。真是同心合德,免了许多闺阁凄凉。
  这日李绩出门拜客,丽娟正在楼上晚妆已罢,令兰英到外厢唤茶,却听得有人在隔墙吟诗,因此推开侧窗一看,却见一个少年,立在假山上,探头四顾。你道这少年生得如何?但见:
  面如傅粉,唇若涂朱,眉点翠螺,目分黑白。卫洗马风流可爱,看杀时人;潘河阳秀色超群,称为绝世。神情飘逸,原是那才子容华;仪止轩昂,却是这书生英概。正是内藏七步文心,外具六郎花貌。
  丽娟一见书生,即便掩窗避进。少顷,兰英同丫鬟春香取茶上楼。丽娟吃茶过,兰英道:“老爷连日出门,或是赴席,或是拜客,总无空闲。却是几时起身回去?”丽娟道:“昨日许参将家吃酒回来,说道多饮了几杯,今日睡至上午,方才梳洗。我也曾问老爷来,说再歇息了两三日,便要起身家去。”兰英道:“今日天气更好,小姐何不下楼去,园中散心一回?”丽娟道:“我也正有此意。”因同兰英等下得楼来。
  走到园中一个亭子上,倚栏凝望。只见一对粉蝶儿,在亭子前翻翻飞舞。兰英道:“小姐,扑这蝶儿来耍子。”便把纨扇赶着蝶儿乱扑,那蝶儿翩翩翻翻,直飞过墙去。丽娟兜的上心:适才那书生所吟,却与此景合拍,因暗想:“那书生翩翩年少,甚是可人,所吟之诗,一定是他口占绝句。外貌既如此整齐,内学又如此敏捷,岂不是一个风流才子!”心上盘桓,低头不语。兰英扑不着蝶儿,走回庭内,见丽娟出神着想,便道:“小姐,你看些什么?何不到石池边去看看桃花来。”丽娟正在沉思,听得兰英说话,方收回心神,随着兰英走下亭子,到桃花树下。只见桃花烂熳将谢,兰英道:“小姐,桃花虽好,却都是单瓣。”丽娟猛然会意道:“前日老爷说,这寺里和尚请去吃茶,到那边园子里,有千叶桃花盛开,明日你可开着角门,过去折取一枝来,养着好看。”兰英道:“那边倘或有人,怎么好去?”丽娟道:“不过折枝花儿,问他有人无人。你须记着,不要忘了。”当下闲玩一回。
  正要归楼,只见丫鬟来报道:“老爷回来了。”丽娟便到花厅里。李绩正卸着大衣,丽娟道:“爹爹今日那里去来?”李绩道:“今日去许参将家谢酒,又遇了一个朋友留饭。昨日因酒多了,今早起身故迟,方才又饮了几杯,这会儿身子好生困倦。”丽娟道:“既然爹爹身子困倦,今晚便须早些睡了。”李绩道:“此时便觉要睡。”便叫丫鬟们捧进汤盆,李绩洗了手脸,便脱衣上床。丽娟眼侍睡过,方到楼上来。少停一会,日已西沉,兰英取灯上楼,丽娟用过晚饭,一面卸妆梳洗,一肚里转念:“那书生风流倜傥,玉立亭亭,将来定是金马玉堂人物;爹爹尝说为我择婿,多年并无中意,只此子看来自非流俗,但不知他是何等样人家的?有何事故在此寺中?因复自恨早失萱堂,不得吐露衷曲。”正是:
  佳人忽睹书生面,玉树临风今乍见。
  银灯独对夜阑时,几回扰乱柔肠遍。
  丽娟上床,翻来覆去再睡不着,只听得寺里更声已交三鼓,丽娟正欲朦胧睡去。只听得楼门敲响,丽娟惊醒转来,兰英也正醒了,忙问:“何人敲门?”只听得是家人张惠妻子的声音,说道:“老爷发烧哩,我们起来炊汤,来报小姐得知。”丽娟慌忙起来,忙令兰英起身取火,丫鬟们送上灯来。丽娟已是穿好衣服,兰英取灯照着,一同下楼。到厅子里来看父亲时,正昏迷迷的,浑身犹如火炭。丽娟心慌,叫了几声,只见微微开眼,看着丽娟道:“我因口渴,叫他们炊汤。你来做什么?”丽娟见说话清白,略略定了些心,便同兰英等候着。移时,丫鬟捧了汤来,丽娟服侍吃了几盏,只见李绩又沉沉的睡着了。丽娟不敢去睡,就在床而前坐着。一更挨一更,听得寺里打了五鼓,兰英道:“老爷熟睡得稳,天明退了热就好了。”丽娟道:“意里不好人,只要熟睡,还是正气健旺的。”又坐了好一回,寺里打了报钟,方才天亮。又见李绩翻转身来打个呵欠,擦开眼看,见丽娟等都在床前,乃道:“我儿,你竟不曾去睡么?”丽娟道:“爹爹为何身子不快?这会儿好些么?”李绩道:“夜来两更天时,忽然发烧起来,想是因酒多了,这时略觉退些。”便取汤漱了口,又吃了几盏滚水。看看天色大明,家人王忠、张惠等进来问安,便叫王忠去请太医,丽娟上楼梳洗。
  移时,请到一个太医,诊过脉,问过症,说道:“不妨,不过是因酒后冒风,以致寒热交作。如今先要表邪,然后扶他脾胃,吃三四剂自然痊可。今日吃过药,须要表一表汗,才得清爽。”即写下一个医案,付下一剂药,作别而去。
  丽娟梳洗过,到父亲床前,李绩说了太医之言。丽娟即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