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”
静子曰:“顾乃无术。惟待余等归期,吾妹努力助我,要阿兄同行,吾宁家,则必有以舒阿兄郁结。阿兄莅吾家,兼可与吾妹剧谈破寂,岂不大妙?不观阿兄面庞,近日十分消瘦,令人滋悢悢。今有一言相问吾妹:妹知阿母,阿姨,或阿姊,向有何语吩咐阿兄否?”
余妹曰:“无所闻也。”
静子不语。久之,微呻曰:“抑吾有所开罪阿兄耶?余虽勿慧,曷遂相见则……”言至此,噫焉而止。复曰:“待明日,但乞三郎加示喻耳。”
静子言时,凄咽不复成声。余猛触彼美沛然至情,万绪悲凉,不禁欷歔泣下,乃归,和衣而寝。 第十九章
天将破晓,余忧思顿释,自谓觅得安心立命之所矣。盥漱既讫,于是就案搦管构思,怃然少间,力疾书数语于笺素云:
静姊妆次:
呜呼,吾与吾姊终古永诀矣!余实三戒俱足之僧,永不容与女子共住者也。吾姊盛情殷渥,高义干云,吾非木石,云胡不感?然余固是水曜离胎,遭世有难言之恫,又胡忍以飘摇危苦之躯,扰吾姊此生哀乐耶?今兹手持寒锡,作远头陀矣。尘尘刹刹,会面无因。伏维吾姊,贷我残生,夫复何云?倏忽离家,未克另禀阿姨、阿母,幸吾姊慈悲哀愍,代白此心;并婉劝二老切勿悲念顽儿身世,以时强饭加衣,即所以怜儿也。幼弟三郎含泪顶礼。
书毕,即易急装,将笺暗纳于靾骨细盒之内。盒为静子前日盛果媵余,余意行后,静子必能检盒得笺也。摒挡既毕,举目见壁上铜钟,锵锵七奏,一若催余就道者。此时阿母、阿姨咸在寝室,为余妹理衣饰。静子与厨娘、女侍,则在厨下都弗余觉。余竟自辟栅潜行。行数武,余回顾,忽见静子亦匆匆踵至,绿鬓垂于耳际,知其还未栉掠,但仓皇呼曰:“三郎,侵晨安适?夜来积雪未消,不宜出行。且晨餐将备,曷稍待乎?”
余心为赫然,即脱冠致敬,恭谨以答曰:“近日疏慵特甚,忘却为阿姊道晨安,幸阿姊恕之。吾今日欲观白泷不动尊神,须趁雪未溶时往耳。敬乞阿姊勿以稚弟为念。”
静子趣近余前,愕然作声问曰:“三郎颜色,奚为乍变?
得毋感冒?”言毕,出其腻洁之手,按余额角,复执余掌言曰:
“果热度腾涌。三郎此行可止,请速归家,就榻安歇,待吾禀报阿母。”言时声颤欲嘶。
余即陈谢曰:“阿姊太过细心,余惟觉头部微晕,正思外出,吸取清气耳。望吾姊勿尼吾行。二小时后,余即宁家,可乎?”
静子以指掠其鬓丝,微叹不余答;久乃娇声言曰:“然则,吾请侍三郎行耳。”
余急曰:“何敢重烦玉趾,余一人行道上,固无他虑。”
静子似弗怿,含泪盼余,喟然答曰:“否。粉身碎骨,以卫三郎,亦所不惜,况区区一行耶?望三郎莫累累见却,即幸甚矣。”
余更无词固拒,权伴静子逡巡而行。道中积雪照眼,余略顾静子芙蓉之靥,衬以雪光,庄艳绝伦,吾魂又为之奭然而摇也。静子频频出素手,谨炙余掌,或扪余额,以觇热度有无增减。俄而行经海角砂滩之上,时值海潮初退,静子下其眉睫,似有所思。余瞩静子清癯已极,且有泪容,心滋恻怅,遂扶静子腰围,央其稍歇。静子脉脉弗语,依余憩息于细软干砂之上。
此时余神志为爽,心亦镇定,两鬓热度尽退,一如常时,但静默不发一言。静子似渐释其悲哽,尚复含愁注视海上波光。久久,忽尔扶余臂愀然问曰:“三郎,何思之深也?三郎或勿讶吾言唐突耶?前接香江邮筒,中附褪红小简,作英吉利书,下署罗弼氏者,究属谁家扫眉才子?可得闻乎?吾观其书法妩媚动人,宁让簪花格体?奈何以此蟹行乌丝,惑吾三郎,怏怏至此田地?余以私心决之,三郎意似怜其薄命如樱花然者。三郎今兹肯为我倾吐其详否耶?”
余无端闻其细腻酸咽之词,以余初不宿备,故噤不能声。
静子续其声韵曰:“三郎,胡为缄口如金人?固弗容吾一闻芳讯耶?”
余遂径报曰:“彼马德利产,其父即吾恩师也。”
静子闻言,目动神慌,似极惨悸,故迟迟言曰:“然则彼人殆绝代丽姝,三郎固岂能忘怀者?”
言毕,哆其唇樱,回波注睇吾面,似细察吾方寸作何向背。余略引目视静子,玉容瘦损,忽而慧眼含红欲滴。余心知此子固天怀活泼,其此时情波万叠而中沸矣。余情况至窘,不审将何词以答。少选,遽作庄容而语之曰:“阿姊当谅吾心,絮问何为?余实非有所恋恋于怀。顾余素鞅鞅不自聊者,又非如阿姊所料。余周历人间至苦,今已绝意人世,特阿姊未之知耳。”
余言毕,静子挥其长袖,掩面悲咽曰:“宜乎三郎视我,漠若路人,余固乌知者?”已而复曰:“嗟乎!三郎,尔意究安属?心向丽人则亦已耳,宁遂忍然弗为二老计耶?”
余聆其言,良不自适,更不忍伤其情款。所谓藕断丝连,不其然欤?余遂自绾愁丝,阳慰之曰:“稚弟胡敢者?适戏言耳,阿姊何当介蒂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