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。”吴氏道:“你就送我转去,夫人也不肯相容,依旧要出脱我,我少不得是一死。自古道:‘走三家不如坐一家。’只是死在这里的快活。”里侯弄得没主意,只管嗑头,求她生个法子,放条生路。吴氏故意踌蹰一会儿,才答应道:“若要救你,除非用个伏兵缓用之计,方才保得你的身家。”里侯道:“什么计较?”吴氏道:“我老爷选了官,少不得就要回来,也是看得见的日子。你只除非另寻一所房屋,将我藏在里边,待他回来的时节,把我送上门去。我对他细讲,说周氏是大娘逼杀的,不干你事;你只因误听媒人的话,说是老爷的主意,才敢上门来相我;及至我过来说出缘故,就不敢近身,把我养在一处,待他回来送还,他平素是极爱我的,见我这等说,他不但不摆布你,还感激你不尽,一些祸事也没有了。”里侯听见,一连嗑了几个响头,方才爬起来道:“这等,不消别寻房屋,我有一所静室,就在家中,又有两个女人,可以做伴,送你过去安身就是。”说完,就叫几个丫鬟:“快送吴奶奶到书房里去。”却说邹、何两位小姐闻得他又娶了新人,少不得也像前番,叫丫鬟来做探子。谁想那些丫鬟听见家主喊人救命,大家都来济困扶危了,哪有工夫去说闲话?两个等得寂然无声,正在那边猜谜,只见许多丫鬟簇拥一个爱得人杀的女子走进关来。先拜了佛,然后与二人行礼,才坐下来,二人就问道:“今日是佳期,新娘为何不赴洞房花烛,却到这不祥之地来?”吴氏初进门,还不知这两个是姑娘、是妯娌,听了这句话,打头不应空,就答应道:“供僧伽的所在,叫做福地,为什么反说不祥?我此番原是来就死的,今晚叫做忌日,不是什么佳期。二位的话,句句都说左了。”两个见她言语来得激烈,晓得是个中人了,再叙几句寒温,就托故起身,叫丫鬟到旁边细问。丫鬟把起先的故事说了一番,二人道:“这等也是个脱身之计,只是比我们两个更做得巧些。”吴氏乘她问丫鬟的时节,也扯一个到背后去问:“这两位是家主的什么人?”
  丫鬟也把二人的来历说了一番。吴氏暗笑道:“原来同是过来人,也亏她寻得这块避秦之地,”两边问过了,依旧坐拢来,就不像以前客气,大家把心腹话说做一堆,不但同病相怜,竟要同舟共济。邹小姐与她分韵联诗,得了一个社友。何小姐与她同娇比媚,凑成一对玉人。三个就在佛前结为姊妹。过到后来,一日好似一日。
  不多几时,闻得袁进士补了外官,要回来带家小上任。邹、何二位小姐道:“你如今完璧归赵,只当不曾落地狱,依旧去做天上人了。只是我两个珠沉海底,今生料想不能出头,只好修个来世罢了。”吴氏道:“我回去见了袁郎,赞你两人之才貌,诉你两人之冤苦,他读书做官的人,自然要动怜才好色之念,若有机会可图,我定要把你两个一齐弄到天上去,决不教你在此受苦。”二人口虽不好应得,心上也着得如此。又过几时,里侯访得袁进士到了,就叫一乘轿子,亲自送吴氏上门。只怕袁进士要发作他,不敢先投名帖,待吴氏进去说明,才好相见。吴氏见了袁进士,预先痛哭一场,然后诉苦,说大娘逼她出嫁,她不得不依,亏得阙家知事,许我各宅而居,如今幸得拨云见日。说完,扯住袁进士的衣袖,又悲悲切切哭个不了。只道袁进士回来不见了她,不知如何啕气;此时见了她,不知如何欢喜。谁想他在京之时,就有家人赶去报信,周氏、吴氏两番举动,他胸中都已了然。此时见吴氏诉说,他只当不闻;见吴氏悲哀,他只管冷笑;等她自哭自住,并不劝她。吴氏只道他因在前厅,怕人看见,不好露出儿女之态,就低了头朝里面走,袁进士道:“立住了!不消进去。你是个知书识理之人,岂不闻覆水难收之事。你当初既要守节,为什么不死?却到别人家去守起节来?你如今说与他各宅而居,这句话教我哪里去查帐?你不过因那姓阙的生得丑陋,走错了路头,故此转来寻我;若还嫁与那打抽丰的举人,我便拿银子来赎你,只怕也不肯转来了。”说了这几句,就对家人道:“阙家可有人在外边?快叫他来领去。”家人道:“姓阙的现在外面,要求见老爷。”
  袁进士道:“请进来。”家人就去请里侯。里侯起先十分忧惧,此时听见一个“请”字,心上才宽了几分,只道吴氏替他说的方便,就大胆走进来与袁进士施礼。袁进士送了坐,不等里侯开口,就先说道:“舍下那些不祥之事,学生都知道了。虽是妒妇不是,也因这两个淫妇各怀二心,所以才有媒人出去打合,兄们只道是学生的意思,所以上门来相她。周氏之死,是她自己的命限,与兄无干。至于吴氏之嫁,虽出奸媒的诡计,也是兄前世与她有些夙缘,所以无心凑合。学生如今并不怪兄,兄可速速领回去,以后不可再教她上门来坏学生的体面。”他一面说,里侯一面叫“青天”,说完,里侯再三推辞,说是”老先生的爱宠,晚生怎敢承受?”袁进士变下脸来道:“你既晓得我的爱宠,当初就不该娶她;如今娶回去,过了这几时又送来还我,难道故意要羞辱我么?”里侯慌起来道:“晚生怎么敢?就蒙老先生开恩,教晚生领去,怎奈她嫌晚生丑陋,不愿相从,领回去也要啕气。”袁进士就回过头去对吴氏道:“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