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,糊了一乘黑布四轿,成天的上衙门拜客,比那现在省中候补的,还要忙些。他又爱闹排场,到营里去要了三匹马来,派了三个差官,一个当了顶马,两个当了跟班,又养了四个亲兵,前呼后拥的好不威武。但是龚维藩另有一样脾气不好,一味的拼命滥嫖,只要一见了一个什么女人,就如苍蝇见血一般,必要下水磨工夫,把她弄到了手才罢。那时的苏州地方,日本人还没有通商,也没有什么码头马路,那些身分高些、色艺兼优的倌人,都聚在仓桥浜一带。有一个本年花榜状元,叫做王小宝的,龚维藩连到她家去摆了四五台酒,碰了两三场和,正小宝却只是淡淡的,不大应酬。有一天龚维藩又在王小宝家摆酒,摆好了台面,客人一齐归座,王小宝出来,只略略的应酬了一转,连曲子都不唱,匆匆的走出去了。龚维藩见了已觉有些怒意,却还没有发作出来,等一回上过头道鱼翅,二道燕菜,王小宝却一去杳然,还不见来,龚维藩更觉心中不快,便令娘姨去叫他出来。
  娘姨去了好一会,王小宝方走了出来,坐在龚维藩背后,也不开口,龚维藩见王小宝坐在自家背后,便提了几分兴致出来,和客人们划了几拳。龚维藩输了两杯,自己喝了一杯,还有一杯酒,便向后边递去,要叫小宝代吃。正是:十里清溪之水,风月姑苏;三千金粉之场,天花敷座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交代。



第十八回 龚维藩当差嫖院 程公子吃醋发标


  且说龚维藩和人划拳,输了一杯酒,想着要叫小宝代饮,因她坐在背后,便把一杯满满的酒,朝后递去。不料,王小宝被龚维藩叫了出来,坐得一坐,凳子也没有坐暖,趁着龚维藩和人划拳的时候,早蹑手蹑脚的,一溜烟又出去了。龚维藩那,里晓得,一手把一杯酒往后递去,他还认着王小宝坐在身后,把手一放,只听得“豁啷啷”一声,把杯子打得粉碎,酒也泼得一地。龚维藩吃了一惊,只道王小宝没有接着,连忙回过头来看时,身背后空空洞洞的,那有什么王小宝的影儿?龚维藩见了这样情形,那里忍耐得住,把桌子一拍,喝叫:“娘姨进去,叫了小宝出来。她接着了什么恩客,却这样的怠慢客人?
  我倒要好好的问问她,难道我是不出钱的么?”娘姨进去了一会,还不见小宝出来。龚维藩越发大怒,高声叫着小宝的名字道:“我叫了你好一回,还不快些给我滚出来!你那边的房间里头,究竟是何等样的恩客?我倒要见见他。”说着,又嘴里混骂道:“也不晓得是什么杂种,真是不开眼的东西,竟敢来割起我的靴腰来!今天不给他一个下马威,叫他以后晓得我的利害,我这个龚字,也不姓了。”正在乱嚷,忽听得隔壁房间里也高声嚷道:“你给我坐在这里,不许出去。看他怎样的奈何了你!”
  龚维藩听了,越发的烈火横飞,就在隔壁和那人说道:“你这个混帐东西,有本事走出来,不要尽着缩在里头,像缩头乌龟一样。惹起了我的性子,回来赶进去,彩出你这杂种来,你可不要懊悔。”那人在里头听了,也就忍耐不住,挺身而出,走到房门口来,哈哈的冷笑道:“你这个杂种,要认认你的老子么?老实说,苏州地方的堂子,也顽得不要顽了,从没有让过什么人,难道今日之下,就怕了你么?”龚维藩见他走了出来,也就迎上前去,仔细将他一看,原来是一个二十余岁的美少年:骨格翩翩,衣裳华丽,丰仪俊爽,举止清扬。背后还隐隐约约地立着几个人,想是他同来的朋友了。龚维藩不见犹可,一见他这般手调,早不觉一股酸气,从脚跟边直透至顶门上来。暗想:“原来他生得这样的一副滑头面貌,所以王小宝和他这般要好,把别的客人,都不放在眼中。”这般一想,更觉得满心焦燥,不由分说,对着他大声喝道:“你若是晓得些儿风色,快快的替我滚了出去,万事全休。敢说一个不字,叫你晓得我姓龚的手段。”只见那个人微微一笑,高声答道:“这个地方,只要有了银钱,随便什么人,都可以来得。又不是你的姨太太,难道只好你来,别人就来不得的么?我和你一样的客人,一样的花钱,为什么他把你当作外人,这般冷落,把我当作恩客,这样招呼?你但是有些血气的人,早该应有些觉察,和他断绝往来。亏你还有这付脸儿,老着面皮和我吃醋。这样的冷醋,吃他可有什么味儿?我替你想起来,臊也臊死了,还有什么面目见人?我劝你还是回去,抱着老婆睡的好,不要尽着在堂子里头混跑,又没有人理你,回来把你气死了,没有什么人和你偿命。”说着,又冷笑了两声。龚维藩听他的说话,来得十分刻毒,言言入耳,字字钻心,直气得毛发悚然,面目更色,口中大喊:“岂有此理!”一面抢步上去,扭着他的胸前衣服,举起手来便打。那人也不肯相让,回手扭着龚维藩,两人就打在一起。幸而龚维藩的朋友,跟着上来劝解,把他们拆开了。那边也有几个同来的人,把那个人劝了进去。众人都劝龚维藩道:“这些地方,原是开心作乐的,若尽着和人吵闹,岂不是自寻烦恼么?”龚维藩被他们劝了一回,只得嘿然归座。想了一回,越想越气,猛然把当差的叫了上来,附耳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