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上来,只说里边现有话说,你们进去不便,停一儿回再来。那班香火道人,哪里想得到竟有这般的奇事,一个个并不防备,被他们成了大功。只说江念祖和静波还有那位金少太太先后下楼,大家都不提起。
  江念祖先自上船去了。这里的静波因为吃了一番惊恐,又失了一注大财,心上二十四分的难过,只苦的不敢放在面上,发作出来。还要竭力的遮饰,强打精神,料理那些忏事,面上还做得从容不迫的神气,心上却好像油煎火燎一般,真是说不出的苦恼。倒是那位金少夫人,并没有一些惭愧的样儿,静波虽明晓得上了他们的恶当,却只无可如何,面子上还得好好的应酬着她,勉勉强强的,敷衍了几天。直到仟事圆满,金少夫人还叫静波开出账来,约莫有七百多块钱的光景。金少夫人如数给了,还格外多出一百块钱,给那一班香伙,算个赏钱。一个个都十分欢喜,都说这位少太太,真真是个好人。只有静波心上暗暗的骂道:“什么好人,竟是个梁山泊上的女强盗,来得几天工夫把我历年积下来的二百两金条,轻轻易易地拿了去,还说她是个好人!”心上只顾是这般想着,口中又不得不随众称谢,恭恭敬敬地送了她出去。回来越想越气,竟把静波气得大病了一场,直病了几个月,方才渐渐的好了,这且不提。
  只说这位金少夫人究竟是个何等样人,为什么江念祖扮着姓潘的,和她兄妹相称,这是个什么原故?原来江念祖在南京回来,想着坐在家里坐吃山空,终不是个了局,想来想去,终久想不出个生财的法儿。忽然想起静波这个贼秃来,一双空手,进了端明寺,不多几年,非但把大殿禅堂一齐造了起来,还着实的手内有了些儿积蓄。我何不想个法儿,敲他一下竹杠,把他的不义之财分些过来,供给我的挥霍。打定了主意,又想这个贼秃,极是刁枭,无缘无故的想去借他的钱,他一定不肯答应,须要想一个出奇制胜的法子出来,把他骗上了圈套,到了那个时候,一五一十的,凭你勒措着他,他纵有通天本事,那时叫天不应,恨地无灵,不怕他不双手奉送,便潜心默虑的,想了个美人计出来。自己赶到苏州去,包了一个有名的私窝子,和她说明缘故,许他事成了二八均分。这私窝子贪图他的谢仪,哪有不答应的道理。江念祖又招了两个苏州的流氓,充做家人,用了几个娘姨,充做仆妇,两边商议好了,又教了那私窝子许多关节,叫他充作潘中堂家小姐、金侍郎家的少奶奶,因为丈夫死了,要到各处寺院斋僧,先到天宁寺去转了一转,再回到端明寺来。这私窝子的相貌,本来不错,又是这里头的三考出身,吊膀子的一道,是在行不过的,偏偏碰着了这个静波,又是个色中饿鬼,见了这样的一个珠围翠绕,后拥前呼的少夫人,哪有不羡慕的道埋。正是:月照巫山之梦,云雨荒唐;花飞禅榻之春,风流孽果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第二十六回 搭航船当面骂奸徒 争布被暗中施鬼蜮


  且说静波本来是个不安本分的和尚,见于金少夫人这样的风流冶荡,哪有不垂涎的道理,一边又是有心钩引着他,自然的烈火干柴,一拍就合。到了上手之后,却暗地通知了江念祖,叫他预备捉奸。第二天进得寺去,却故意把个小丫头,打发开去,叫她出来送信。江念祖却带着一班假充的家人,打开了门,一哄而进,把静波捆了起来,自己充作那金少夫人的兄弟,把静波一顿吆呼。静波到了此时,虽然明晓得是江念祖的圈套,但是被他当场捆了起来,人脏现获,哪里分辩得清,果然大大的被他们敲了一下竹杠。江念祖除了分给众人,开销一切之外,居然还多了五千多块钱,十分得意,还老着面皮逢人便说,夸奖自己的开钱手段真个是人间第一、世界无双。也有些品行好些的人,听了他的话儿,不痛不痒的俏皮他几句,说你虽然敲了他一大笔钱,却顶了一个乌龟的名目,还把一个私窝子女人认作自家的妹子,这样的屈身唇行龉龊卑污也不过得了几千块钱,却卖了自家名气,据我看来很是有些不值。江念祖听了也不晓得是骂他的话儿,还说如今世上的事情金银为重,只要有了金银就随便叫我怎样我也没有什么不肯,不要说这些身外的浮名,你想如今世上的东西还有好过银子的么!大家听了他这些说话,都晓得他自有生以来,从没有晓得过廉耻两个字儿是个什么东西,只得付之一笑罢了。
  这且按下不提,且再说起一个目不识丁的举人来。当此长夏无聊,在下也想不出什么解闷的法儿,乐得将这些故事,一一的演说出来,好给众位看官们大家听听。闲话休提,只说这个人既然目不识丁,怎么又是个举人?既然他会中举人,料想无论怎么的不通,总不至于到目不识丁的这步田地。这是怎么的一回事呢?看官们耐心听着,待在下一一的道来。只说杭州省城内,有个姓伍的叫做伍作霖,是浙江一省有名的一个大讼师。提起伍作霖的名字来,没有一个不晓得的。这伍作霖从小时候也读过几年书,西瓜大的字儿差不多也识上两担,却是天生的性情狡猾,思虑精深。但凡有人打官司,只要经伍作霖出过主意的这官司没有不赢,凭你这件事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