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是服服贴贴地跟着他们上船,只为的一念救夫,却去上这样的大当。
  那时沐生听了这一段话,半信半疑地去找那邻人张老儿时,已在两月之前搬往别处去了。沐生知那话是真的,不由地急得眼泪滚滚,跺脚大哭道:“这遭可糟了!俺那飞飞到皇帝家里去,那还有出来的日期吗?只恐今世不会相见的了。”飞飞的母亲尤氏,她想靠这义女送终的,一听得沐生这样说,更哭得披头散发地要去找那张老儿拼命。沐生也垂泪道:“张老儿也不知他逃到哪里去了。”尤氏大哭道:“我女儿也被他们骗去了,横竖不怕什么,索性去寻那狗官去。”说罢往外便走,沐生忙拦住她道:“他是现在知府,你去和他胡闹是得不到便宜的。”
  尤氏哪里肯听,竟似发狂般地直奔到府署里,望大堂上抢将入去,口口声声找徐伯宁、朱立刚还我女儿来。朱知府正在审案,见尤氏来势凶恶,慌忙退了座,那顶案桌已被尤氏推翻,案卷朱签、笔墨砚台等散了一地,尤氏一头哭,两脚在地上乱踏,气得朱立刚咆哮如雷,一般衙役和受审的人犯只呆呆地瞧着尤氏发怔,朱立刚喝道:“你们还不给我把这疯妇打出去!
  ”这一喝将呆看的衙役喝醒,众人齐上一顿的乱棍,打得尤氏倒在地上乱滚,衙役们不管他三七二十一,拖着尤氏直打到了署外,望着地上一摔,各自进去了。
  尤氏被这一摔,摔得头昏眼花,有心要再进去拼命,被大门上的衙役拦住,尤氏觉着浑身无力,只坐在署前痛哭。那朱立刚吃尤氏这一闹,也弄得莫名其妙,忙检点人犯,少了一名本城著名的积盗,大约乘着鸟乱时,溜出去逃走了。朱知府大怒,这时衙役已整好了案桌,朱知府重行升座,叫把管门的传进来,重笞了五十,便草草地退堂。那尤氏在府署前哭骂了一场,直哭到力竭声嘶,看热闹的人哄了一大堆,署中的差役正要拿棍木驱逐她,可巧沐生来,就扶着尤氏一步一颠回到家里,可怜她经这一顿乱棍打伤了,不到半月便一命呜呼。沐生安葬了尤氏,一个人越觉孤凄,于是卖去家私什物和房屋,一路上到了北京,想候个机会打听飞飞的消息。他也花了几个钱,结识着两个小内监,打探那尤飞飞的音耗,都回说宫中没有这个女子,连名儿也不曾听见过。
  沐生只当飞飞改了名,便把王总管挑选美女的事细细说了一遍。小内监听了,将沐生的话传入宫中,一时内外都传遍了,渐渐到了英宗的耳朵里,立刻召王振责问道:“朕并未叫你去选美女,你为什么私下派人南去,强取人家的有夫妇女,落朕好色的恶名?”王振失惊道:“这话从哪里来的?”英宗把宫中传说的话对王振说了,王振顿首道:“待老臣去查明了回奏。
  ”说罢退了出来,派中宫郑芳南下去调查不提。
  再讲那侯沐生在京里住半年,所带的川资已经用尽,尤飞飞仍然影踪全无。沐生愈想愈气愤,便独自一个人痛哭了一场,踽踽地跑到望海村的丛林中,解下衣带来自缢。正要把颈子套上那根带子去时,忽然空中飞来一道金光,把他悬着的带子割作了两段,沐生从树上直跌下来。要知沐生性命怎样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三十八回杀云妃禁宫闹鬼接总管馆驿破奸
  却说沐生凄凄惶惶地走到树林里,见一轮皓月,万里无云,四边静悄悄地,除了风送松涛外,连鬼影子也没有半个。沐生深深地叹了口气道:“俺侯沐生到了今天,家破人亡,途穷日暮,不死更待何时?”说罢解下一根丝绦来,拣一枝结实的树干系紧了,向南哭拜几拜,正要上去自缢,忽听得耳畔呜呜的几声,叫得非常的凄切。沐生听了,不觉遍身起了寒栗,便自言道:“俺还没有死,鬼倒已经上来了吗?”再细听时,却是枭鸟出巢,乘着月色夜啼,它的鸣声本来是鬼啸一般。
  沐生恨恨地道:“管它什么,就是真的鬼来了,俺也不过是一死!”于是心里一横,咬着牙齿紧闭了两眼,伸着脖子望那根丝绦中钻了进去。沐生刚刚双足腾空,猛觉得眼前一缕的金光,那根丝绦平空断下,把沐生直跌到地上来。接着树林里走出一个短衣窄袖的少年,便来扶起沐生道:“好好的人,为甚要寻死觅活,咱替你想想也不值得这样。”沐生瞧了他一眼,低头去拾起那条丝绦道:“俺自有俺的心事,还是死了干净。
  ”那少年笑道:“咱既遇见了你,须把你的心事告诉了咱,否则咱就不许你寻死。”沐生诧异道:“俺自己寻死,却干你甚事?”那少年说道:“咱本不来管你,只要你说了寻死的缘故,咱便放你去死。”沐生叹道:“俺对你说了也是没用的。”说着和那少年在树下,把被诬失妻的事细讲了一遍。并说现在身落异乡,举目无亲,弄得穷困极了,所以才萌短见。
  那少年听了,气愤地说道:“天下有这样不平的事,咱若眼看着你,也算不得是英雄好汉了。”说时把一裹东西揣在沐生的怀里道:“离此半里多路,有一座云林寺,那里只有一个老和尚挂搭着,你去暂住在寺里,咱给你进宫去打探你妻子的消息。”沐生听说,忙跪下磕头道:“俺和壮士萍水相逢,蒙这般高义,叫俺如何报答。”那少年笑道:“咱们师弟兄十二人,专在江湖上打不平事,锄强扶弱是咱们的天职,本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