叹了。所以每到月白风清的时候,终是扶着两个小宫女,不是去焚香祷月,便是倚栏吟唱,算是自己给自己解闷。
  有一天上,万贵妃又到御园中的真武殿上去烧夜香,前面两个小宫女掌着纱灯,前后随着一个老宫人,携了烧香杂物,万贵妃便莲步轻移,慢慢地望那真武殿上走去。那真武殿在御园的西偏,和百花亭只隔得一条围廊,殿既不甚宏敞,地方也极冷僻。六宫嫔妃到了朔望勉强来拈一会香,平时好算得是人迹不到的去处。又因英宗的爱妃徐氏,在英宗宾天后惧怕殉葬,竟缢死在百花亭上。谁知英宗遗诏,有废止嫔妃殉葬的一语,徐氏死的太要紧了,即使不自己缢死,也不至于令她殉葬的,那不是死得冤枉的吗?太监们传说,常常见徐妃的鬼影出现,在百花上长啸,吓得胆小的宫人太监,连白天都不敢走百花亭了。不多几时,又有一个宫女为了同伴呕气,也缢死在那亭上。
  一时宫中的人齐说是徐妃讨替身,大家也越觉相信了。万贵妃自觉情绪无聊,悲抑之余,倒并没有什么惧怕。她往往到真武殿上来烧香,求签句,打阻阳茭,非闹到五更半夜不休。那不是万贵妃好迷信神佛,其实她借此消遣长夜罢了。
  这一天,万贵妃向殿上烧香回来,经过百花亭的围廊,绕到藉香轩前,只见花门虚掩着,檐下的石级上面隐露着男女的履迹。万贵妃看了,心里一动,暗想这时还有人玩藉香轩吗?
  当宪宗幸万贵妃时,在暑天终到藉香轩来游宴的,一过了炎夏,就把藉香轩深扃起来,并鬼影也没有一个的了。值此深秋天气,不是游藉香轩的当儿,即有人来玩,倒也定是干些苟且勾当,断非正经的宫妃。
  万贵妃是几十年的老宫人出身,这点的关子也会不知道吗?当下万贵妃一头着想,脚下便走得缓了。将走过藉香轩,旁边是绿荷榭了,忽听得吮吮的笑声从窗隙中直送出来,万贵妃立刻停住脚步侧耳细听了,好似男女调笑的声音自绿荷榭内发出来。那绿荷榭也是炎暑游玩的所在,一般地闭锁着。门上纤尘不动,那绿荷榭和藉香轩是相通的。想里面的人,必是从藉香轩进去的。
  万贵妃这时轻轻地止住了宫人,自己蹑手蹑脚地到窗前。
  听那男女的笑谑声似很熟稔,只听得男的声音说道:“姐姐的宫里,那个人很凶狠,俺瞧见了她,心里终是寒寒的。若没有姐姐在那里,俺不是设个誓儿,就便割了俺的脑袋也是不去的。
  ”那女的笑道:“你真心地为了我吗?”男的也笑道:“姐姐嫌俺不真心的,俺少不得把心肝吐出来给你了。”说罢,故意在那里恶声呕着,那女的似忙用手掩男的嘴儿。听得男的乘势握住玉腕道:“姐姐的手指怎么这般娇嫩?”又嗅着臂儿道:“姐姐的粉臂怎地这样的香?”那女的笑得轻轻地道:“怪肉痒的,休得这样啰唣。”就听得那男的低声道:“好姐姐,你就依了这个吧!可怜俺受了师傅的教训,今年十六岁了,还第一遭违背师训。”又听得那女的撒娇道:“似你那样的又白又嫩的脸儿,姐妹们谁不爱你,谁不喜欢你,你至少和那银线这婢子勾搭过了,还来哄我吗?”那男子急了道:“俺自幼学艺的时候,师傅和父亲都叮嘱着,说长大了近不得女色,否则功夫便要散败的。俺直到如今,不敢和女子亲近。银线那丫头她虽有意,俺却是无情。但见姐姐不知怎的就会心神不定起来。
  俺这话有一句虚假,叫俺不得善终。”声犹未绝,那女子似又来掩他的口了,又听那女子笑道:“你真这般老实吗?”男子接口道:“见别人是老实,见姐姐便不老实了。”
  说到这里,那男子真有些儿忍不住了,似已搂住那女子,两人扭作了一团,一会儿笑,一会儿似娇嗔,唧唧哝哝地闹了半晌,只听那女子吃吃地笑声不住,两人的说话很低,似在那里耳语。万贵妃再也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,一时也耐不得起来,一便轻轻地把一扇窗格子的绢儿用金针尖儿挑破。变了个小小的窟窿,万贵妃就从这窟窿里张进去,里面并不燃灯烛,幸得有一缕的月光射入室中,见两人一块儿斜倚在蟠龙椅上,嘴对嘴脸摩着脸儿,很亲密地低声在那里说话。
  万贵妃认识女的是自己宫里的宫女雕儿,那个男的是汪直的干儿子杜宇。万贵妃暗骂一声:“刁小厮,倒在这里捣鬼!
  ”这时,把个万贵妃的心上弄得和十五六只吊桶七上八下一般,要待任他们去干,觉得太便宜了两个小鬼头,不如喝穿他们的,好叫两人贴心诚意地服侍自己。想着便令小宫女掌着灯重行回到藉香轩的门口,轻轻地掩进门去,竟往绿荷榭走去。
  那杜宇眼快,早瞧见灯光一闪,吓得跳起身来,雕儿也慌了,一手按着衣襟,一手牵着杜宇的袖儿发抖,正值万贵妃姗姗地进来,娇声喝道:“你们干得好事!”这一喝把杜宇惊得面如土色,雕儿见是万贵妃,便泪汪汪地走过来,噗的硊在地上,杜宇也跟着跪了,两人一言不发,雕儿只是索索地发颤。
  万贵妃见她鬓丝纷乱,酥胸微袒,满脸挂着泪珠,好似雨后的海棠,不禁也动了一种怜惜之心,就令雕儿立起来,却正色对杜宇说道.“你是个小内监,敢引诱宫人,秽乱宫廷,非把你重惩一下不可。”杜宇知道这话不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