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花信,出落得玉容如脂、肌肤如雪,真好算得是人间尤物了。
  如眉色胆似天,眼对着这样一个美人,还管他什么赵尚书,乐得饮酒对花,过他赏心的境地。两人正在唧唧哝哝,情趣横生的当儿,忽听得门外一阵格格的笑声,拥进六七个娆娆婷婷的美人儿来。见了娟娜和如眉对饮,一齐笑说道:“好呀!赵姨娘倒会作乐咧娟娜姓赵,与文华同姓。府中凡是姬妾,通称姨娘!”娟娜见众人都瞧着她,不由得红晕上颊,一面令丫头看座,添杯盅,让那七个美人儿入席同饮。如眉见粉白黛绿满前,脂香扑鼻,弄得头都闹昏了,只觉浑沉沉的,正不知应酬谁的好。三杯之后,那娟娜便给如眉介绍:指着那个穿青衫的道:“那个是吴姨娘。”又把樱唇一撅,瞧着那穿紫罗衫的道:“那位是秦姨娘。”又指着碧衫的道:“这是罗姨娘。
  ”又指着穿淡红衫子、梳双宝心髻的道:“这个是洪姨娘。”
  又指着自己身畔穿浅湖色衫的说道:“这位是常姨娘。”又指着那个衣大红衫的说道:“这便是沈姨娘。”又回顾右边穿秋香色衫子的说道:“这是苗姨娘。”
  如眉一一点头,心里暗自寻思道:“俺的舅父真好艳福,这里却藏着许多的美人儿。怪不得城内的府第中,早晚不见他的影踪了。”众美人欢饮了一会,各自纷纷散去。那洪姨娘临走时,回眸向着如眉嫣然地一笑,把个如眉的魂灵儿直笑上了半天去了。是夜如眉和娟娜,双双携手入了罗帏,共游巫山十二峰去了。第二天上,便有罗姨娘差了丫头来,请柳如眉到她的房中去饮宴。娟娜明知她也想鼎尝一脔,但这时自己私下干的事,又不能阻挡她,只得听如眉前去。谁知接二连三的,明天秦姨娘来请如眉了,后天又是常姨娘,这样地一个个地挨下去,如眉好像入了群芳之中,那娟娜却弄得冷月照窗,孤衾独宿,这一气,就慢慢地成了一病。要知那娟娜和如眉怎样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七十七回雪藕冰桃嘉王宴仙春交梨火枣瑜妃进铅丹
  冷月凄凉,香魂欲断,隔帘花影,疑是倩人。那个赵姨娘娟娜,满心想和柳如眉双宿双飞,偿她愿作鸳鸯不羡仙的素志。
  万不料春光易泄,被秦姨娘、吴姨娘、洪姨娘等撞破。一个个都是年少佳人,谁不爱那风月的勾当?于是吴姨娘把柳如眉邀去饮宴,明日苗姨娘请柳如眉去看花。此来彼往,弄得个柳如眉应了东顾不得西,虽说是左拥右抱,却也有些疲于奔命。尤其是那个洪姨娘,芳名叫做湘娘,星吴县人,年纪要算她最轻,容貌也推她最是漂亮。说起话来,那种莺声呖呖的娇喉,先已令人心醉。柳如眉在群芳当中,和湘娘最是亲密,差不多你恋我爱的,形影不离起来。旁边的吴姨娘、沈姨娘、常姨娘、罗姨娘、秦姨娘、苗姨娘等,这六个美人儿,谁不含着一腔酸意。
  娟娜是不消说了,她是个起头人,倒落在最后,芳心中的气忿和嫉妒,真有说不出地愤恨。由是郁闷恼恨交迫起来,把个玲珑活泼的赵姨娘弄得骨瘦支离、病容满面了。
  如眉明知她是为着自己,一时又舍不得艳丽娇媚的洪湘娘。只有偷个空儿,难得去探望一下。娟娜见如眉来瞧她,自己高兴得了不得,好似获着一样异宝般的,病也好了四五分。
  哪里晓得如眉心在洪湘娘身上,和娟娜说话,也是心不对肺地胡乱敷衍了几句,多半是前言不搭后语,冬瓜去拌在茄子里。
  娟娜是何等聪敏的人,早已瞧透了八九分,心里一气,眼前立时地昏天黑,哇地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来,恰好吐在如眉的衣袖上。这时如眉也觉得良心发现,不由得垂下几滴眼泪来。再看娟娜时,已呜咽得不能成声了。如眉见这样的情形,料想是不容易脱身了。这天的晚上,算睡在娟娜的房里。那不知趣的洪湘娘,还叫丫头来叫过如眉好几次,只气得个娟娜手足发颤,拍着床儿痛骂:“贱婢好没廉耻!”那来叫如眉的丫头被娟娜骂得目瞪口呆,半晌不敢回话。只悄悄地溜回去,把娟娜大骂的情形一齐告诉了洪湘娘,还加些不好听的秽语在里面。俗语说得好:“撺掇的尖嘴丫头。”洪湘娘被那丫头一顿地挑拨,不禁粉脸通红,也恨恨地说:“那人自己也是偷汉子,难道是当官的么?俺明天叫姓柳的不许到她房里去,看她有什么法儿来和俺厮拼。”
  那如眉其时见娟娜发恼,忙将话安慰她道:“你是有病的人,应当要自己知道保养,怎么这般的气急,万一恼动了肝火,还是自己多吃苦。”娟娜听了,深深地叹口气道:“俺这病是生成的死症,只怕是不中用的了。俺终算和你是前生的冤孽,今世已把身子报答你了,这怨结谅来可以解开。但俺如死后,你能念生时的恩情,在俺坟上祭奠一会,化几吊纸钱,俺已受惠不浅了。”娟娜说到这里,忍不住伏在枕上,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。如眉和并头睡着,一手紧紧地搂着她,再三地向她劝慰。一面还拿巾儿,轻轻地替她拭着眼泪。
  娟娜越想越是伤心,含着泪说道:“俺是个上无父母,下无兄弟姊妹的人,自十七岁上进了赵府,到现在依旧是伶仃一身。生时做了孤女,死后还不是做孤魂么?将来俺的骸骨,正不知葬身何处,冷月凄风,绕着一抷黄土,有谁来记得俺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