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庵内道姑,闻听山门前忽有响动,又闻犬吠,一齐执灯出来探视。忽见墙边有人站立,一齐嚷道:“不好,有贼人进院来了。快喊于邻人知道,齐来捉拿。”李花慌忙应道:“我非贼盗,却是避贼盗的。”姜秋莲向前仔细一看,说:“观你模样,莫非是罗郡李相公么。”李春发道:“我正是李花。”姜秋莲对老尼道:“师傅,他就是我同郡李秀才。”老尼道:“既是李相公,且请到大殿上说话。”李生向老尼施下礼去说:“请问这小师傅,如何认得小生。”姜秋莲道:“芦林坡前,你赠银子与谁来?”李生猛省道:“你莫非是姜秋莲么?”小尼答道:“正是奴家。”李春发道:“你为何私自偷逃?柳道之中,遇盗杀了奶娘,你的母亲却在邓州将我首告,因此解送南阳,受尽许多磨折,你却安居此地。”姜秋莲问道:“你既遭官司,今夜如何到此。”李春发道:“我有盟兄张言行,现在集侠山为王,闻我受屈,特提兵到南阳与耿知府交战,知府兵败进城,立刻将我处斩,又亏他劫了杀场,救我出城。但我想贼营岂可安身,因此逃出。他又随后赶来,望师傅们大发慈悲,遮盖俺一时,明日再走。”姜秋莲听他说了半日,不觉心中痛伤,腮边流泪,但不好言语。老尼见她这般光景,问道:“贤徒为何落泪,含着无限伤感。”姜秋莲道:“我想当日芦林相遇,悯我幼女,慨然赠金,是何等豪侠义气,况且自始至终并无一言半语,少涉邪淫。哪料回家告诉继母,她偏疑心起来,猜有私情,就要鸣官,那时恐分不清白,出乖露丑,无奈何和养娘越墙逃走,行至柳道,又遇强人杀了养娘,夺去包袱,又逼奴家同行,幸天赐其便,将贼人推下深涧,方得脱身到此。自己受苦罢了,怎么连累李相公,遭此冤屈此官司,于心何忍。当日倒不如在家悬梁自缢,倒省惹无限风波。”李花问道:“可知那杀养娘的叫什么名字?”姜秋莲道:“那刀上有侯上官三字。”说话之间,那张秋联也来近前,听说侯上官三字,便惊道:“侯上官是奴家的义父,如何却有此事。”李花道:“敢问此位小师傅俗家住在哪里?”张秋联道:“奴家也是罗郡人氏。张言行便是我的胞兄。”李花道:“他乃我结义仁兄,如此说你是我的仁妹了。想必张兄临行,将仁妹寄托侯家庄上么。”张秋联道:“正是如此。论亲戚侯上官是我姑爹,哥哥把奴家寄于姑娘家为义女,所以说是义父。那日就在侯家庄上兄妹分别,不知哥哥出去,竟做此绿林营生。姑娘待我还有骨肉情意,岂料姑爹不知在何处损坏身体,成了残疾。又心怀不仁,要卖奴为娼。是我无奈,只得黑夜逃走,却遇强人逼我下井,次日有二客捞救出井。他二人之中,又害了一人在井内,这人便逼我上车。却好路遇按院老爷,行到化俗桥下,是我喊冤,得蒙按台寄我在此,不知将来怎样结果。”李花道:“石敬坡在南阳击鼓,说姜秋莲在侯家庄上,与人做了义女,莫非就是贤妹么。”张秋联道:“那夜出庄之时,即遇一人问道:“你是姜秋莲也不是,我说你问她怎的,想那人便是石敬坡了。”李花道:“正是他。贤妹尊名?”张秋联道:“我是秋联。”李生道:“是了。张与姜同韵,莲与联同音,也休怪他说错了。他如今也在狱中,谁知你二人皆在这里。他为我寻秋莲,不分昼夜,因错名字击鼓鸣官,遣他捞尸,勾引出许多口舌,现在狱中,秋后处决,可怜可怜。”这老尼听他们告诉情由,说得可伤,不觉流下泪来。道:“你听他三人说得悲悲切切,来来往往,前前后后。有许多情节,巡按老爷竟把好人无故牵扯,我出家人听到此处,也替你们酸楚。都不必再言了,李相公且在这里宿歇,等到天明我领你两个同李相公,到按台老爷那里诉明就里,辨明冤枉便了。”李花与秋莲两人同道:“全仗老师傅法力协助协助,感激不尽。我们等候天明以便前去罢。”

却说张言行率领众人,追赶数里,不见踪影,又恐营盘有失,只得怅怅而归,这且不表。到了次日,老尼领着李花等,一齐进城,同到巡按衙前,适遇按院升堂。李花竟直奔上堂去,双膝跪倒,说:“老爷冤枉。”按院问:“是什么人?”众役禀道:“就是张言行劫去的李花,又来喊冤。”适耿知府也在堂边,说:“必有诡计,快拿去斩了。”按院道:“不可。他必有话说,待我问他,李花再向前来。”李花闻听,又爬几步,按院道:“李花你既被劫去,为何又来喊冤。”李花禀道:“老爷,小人虽与张言行幼年同学,实长而各别。他今造逆为叛,虽救我出去,但小人曾读诗书,祖宗清白传家,岂肯随他为逆。故此特来受死。”又将逃避庵中,遇着道姑,把冤枉对证明白的话,申明一番。按院闻听大喜道:“为人谁不怕死,难得你诚厚如此。如今又证出杀人,是冤屈你。我即还你衣衿,却说张言行投降。本院代你启奏,加你官爵何如?”李花闻言欢喜,换了衣衿,拜谢道:“蒙大人天恩,即往张言行营去,仗三寸不烂之舌,劝他归顺,即来复命。”遂出察院去了。

那姜秋莲、张秋联在外喊声冤枉,众役禀过,按院吩咐唤她进来。衙役领着她二人跪倒堂下。按院问道:“那道姑有什么冤枉,叫什么名字?”姜姑道:“俗名姜秋莲。”张姑道:“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