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,竟自不理。钰福说了两遍,并不答言。德树堂道:“老台,你不用张罗,我也不喝了,正经你明天早起,同我出一趟城,一来为阿氏的案,二来天桥西边儿,新开了一座茶馆,也有酒坛子,代卖熟鸡子、咸花生等等,我请你个酒喝,咱们再详细谈谈。”钰福一面说话,一面赌着气掣起茶壶来,自去檐下泵水。又叫德树堂道:“嘿,德子,这阵儿院子很觉凉快,咱们在院里坐着罢。”德树堂道:“弟妹,您也歇着罢。钰子的脾气,你难道不知道么?”说着,卷了长衣服,出来向钰福道:“你不用煎水了,咱门明天见罢。”钰福放了辫子,随后相送。又打听连升、润喜,今天在哪里该班儿,德树堂道:“他们摸普云去,还没有回来呢。大概今天晚上,总可以勾下来。连二也调查实啦,春英是范氏所害,有普云帮凶。你费了会子事,恐怕你要担不是。”钰福道:“咳,味儿事,咱们哥儿门的话,当差也吃饭,不当差也吃饭。连二的话,咱门是好歹心里分啦。要说春阿氏的话,满在我肚子里呢。久日以后,你准得知道。现在的话,搁着他的放着我的,井水不碍河水路,好汉作了好汉当。”德树堂赞道:“嘿,得,好朋友,说句怎么的话罢,这件事情,满听你的招呼,有时要外撇枝儿,向着连二的话,你尽管吐沫唾我。”说着,去了。
  至次日早起。德树堂来找钰福,欲往公泰轩茶社。与那茶友祥某,探听文光家内出事的缘由。不想钰福因昨晚婆媳呕气,直闹至日出,亦未合眼。忽听德树堂在外呼唤,忙的出来道:“喝,你倒早班儿。”一面说,一面让德树堂进去,好一同出去。德树堂再三不肯,说是天已不早,公泰轩里有祥爷等着呢。钰福不便再让,回去换了衣服,同着德树堂,迳往公泰轩一路而来。钰福为着家事,懊恼已极。又因一夜未睡,一路上垂头丧气,闷闷不乐,德树堂道:“家务事小,你不用挂在心上。平白无故,皱什么眉毛呢?”钰福道:“我不是皱眉毛,因为我们家务事,我倒想起春英来了。居家度日,这些闲话口舌,最容易出事。阿氏的奸夫,虽未访明是谁,可是杀害春英时,也未必有人帮忙。不必说平素不和,就便是恩爱夫妻,也许有杀夫时候。”这一句话,说的德树堂笑个不住,扯着钰福道:“嘿,老台,我同你并不玩笑。怎么着,我们弟妹,也要杀你吗?”钰福亦笑道:“别打哈哈,我想夫妇之间,真有些难说难道。昨日我们那一位,哭个死去活来。若说老太太,也不是不糊涂,成日际闲话到晚,把我们那一位,所给闹急了。横竖她悖悖谬谬的,闹了几句,把老太太惹翻了。按说因为豆汁儿,很不值当,从你走后,老太太并没言语,我想着也就完了,谁想她连哭带闹,吵了一夜,连枕头笼布,全都哭湿啦。我想着背地教妻,劝劝就完啦。谁想到越劝越央,抓过剪子来,就往肚子上扎,吓得我连忙抢住。说句丢人的话罢,我直点儿央给她,你猜怎么着?不劝还好,劝了半天,她夺过剪子去,反要扎我。不然,就又哭又闹,要死在一处罢。你想我这心里。有多么难过。莫非那阿氏杀夫,也是这宗情形?”德树堂摇首道:“不能不能。若是阿氏所害,她的衣服上,必有血迹。现在她身上有伤,衣上没血,哪能是她呢。”钰福道:“嗳,那可别说。若是害人时,没穿着衣裳,又那能沾血呢?”德树堂道:“你这混钻点子,也算有理。但是阿氏的伤,又是哪里来的呢?”钰福道:“你想这情理呀,昨天晚晌,那样蛮闹,我实在忍不住气,所以才捶她几拳。不因为捶她,也不能合我拼命。难道春英死时,就不许打人。净等着人砍么?”德树堂道:“有理,有理,我不同你抬杠了,你真是自家窝儿摆酒,关上门访事。”说的钰福也笑了。德树堂道:“我告诉你说,家里的事,不用碎咕唧了。要比春阿氏的话,咱们家里头,没那德行。”
  二人一面说着,来至公泰茶社,祥某见了二人,站起让道:“二位在哪里喝呢?怎么这两天,心也没来?”德树堂一面洗碗。陪着笑道:“哪儿也没去,净跑了西大院儿了。”祥某道:“那么菊儿胡同的事情怎么样了?”德树堂道:“您没听说么,春阿氏满都认了,”祥某道:“认是认了,无奈这件事情,阿氏是被屈含冤,受刑不过呀,人家洋报上,说的不错。一款一款的,全给指实啦。范氏的外号,叫做盖九城,平素就大不安分,因嫌阿氏碍眼,所以才下这毒着儿。我听朋友说,阿氏在家的时候,极为安稳。过门之后,因范氏不正经,儿媳妇时常撞见,父背前面后,常跟他丈夫提说。说春英是粗卤汉儿,一肚子气愤,打算要替父捉奸。因此盖九城,积恨在心,您说阿氏那些口供,不是冤枉吗?”钰福在旁笑道:“冤与不冤,尚在两可。我听旁人说,阿氏在家的时候,也不大安分。不知这个议论,还是真哪是假呀?”祥某摇头道:“这可是造谣言。我与文家本是胡同街坊,阿氏的胞弟,与我们少爷同学,身儿里的事,还能瞒我吗。”又向德树堂道:“提起话儿长。大概的话,德爷也知道。我们东屋街坊任家,有个本家的哥哥,现在穷部里当差。阿氏的家务,他知之最详。昨天晚上,我们谈论半天。他说白话报登的甚确,所说的话语,也极其近理。他说阿氏行情,既是婆婆媳妇,带着小姑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