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一算,一百五十块钱,只剩下了二十余块,已是一切都很简省,便向敬天道:“兄弟如今剩了姐姐一人,又有三个孩子,姐姐又不能到那里去挣钱,如何得了呢?”说着不禁又痛哭起来。敬天忙安慰道:“姐姐且别悲伤,难道做兄弟的能睁开了眼,瞧着姐姐饿死不成?总的想法子维持哩。”喻氏只是双目落泪,敬天也知道喻氏心中悲伤,当下即留在喻氏家中,到了明天,方才告别回家。临行之时,又劝慰了一番。喻氏谢敬天自回里面。
  过了几天,恰巧敬天的朋友到来,要开豆腐店,敬天忙把葛家的开店家具,一齐盘给这人,一共算了二百元钱,当时钱物两清,敬天把一百五十四元五角,还给放印子的钱。其余的四十五元五角,交给喻氏。喻氏心中,十分感激敬天,也稍稍的安慰了一些。仗着自己会做活计,替人家缝些针线,母子四人,清贫度日。不够之时,便把所余下来的钱帖补。
  光阴迅速。匆匆又过了一个年头。品连已是十八岁了。有一天,小大忽地不知去向,不见个无影无踪。这时太平天国的军队,已到了仓前,小大正是被太平军抓去当了小厮。喻氏生姑悲伤,自不必说,只是没奈何的事,无法可施。喻氏的家况,越发的不如以前。起初还有敬天照顾,后来敬天的家景,也一天不如一天,弄得自己的一日三餐也很费力,怎能照顾喻氏,生姑的母亲毕王氏,虽有几次自南京来瞧女儿,却因家中依旧贫苦,不能救济喻氏。喻氏这时已是成了三餐不继的了。暗暗一想,自己若是再不设法,别说自己,竟要饿死,连三姑等,也得饿死。葛家只有这三姑一个根苗,怎能叫她灭绝呢?想到这里禁不住悲痛非凡,只得仍同敬天商议。敬天因喻氏年纪尚轻,家中又这般的穷苦,若要守节,那就非得饿死不成。品连又不知那里去了,三姑又是个傻子,要守节也就难了。不如找一家小康之家,再醮过去,把三姑带了过去,或者品连可以回来,由喻氏扶养成人。合亲之后,找生意,使品连可以自立。
  如此葛家一脉香烟不致斩尽断绝,岂不是两全其美。当下即把这个主意,向喻氏说了。喻氏心中虽也有些不愿,无奈若要守节,便要饿死。品连回来,也无人扶养,不得好处,葛家香烟,就此断绝,那罪就大了,不如反是纵拥的好,因此倒也不表反对。
  事有凑巧,仓前镇上,有一家小康之家,姓沈唤体仁。家中虽不豪富,还算的宽裕度日。在这一年中,妻子得下病症,不治而死。生着三个孩子,最大的尚只有十四岁,其余一个十二,一个十岁。体仁平日,须到外面去做事,妻子一死,家中便乏人照料,一切家务,也没人料理。欲娶一个续弦,得须能料理家事。人品亦要去得。托人寻找,可有相巧人物。便是再醮,倒也不要紧,只求家中三个孩子,有人照顾,一切家务,可以料理就是。这事被敬天知道,暗想姊姊喻氏,若能嫁了体仁,将来品连一时回来,不愁没人照顾,倒是件很好的姻缘,忙托着媒婆,前去说合。本来喻氏人品相貌,都还去得。且是伶俐,整治家事,又十分精细,沈体仁曾见过,听得很是愿意,即一口应允。敬天大喜,来向喻氏说知,喻氏本来都听命敬天,听敬天说好,自然也很愿意,只是必须带了三姑等过去。又说明品连回来,也得同祝敬天见喻氏答应,忙把喻氏的要求,向体仁说了。体仁倒亦答应,当下即选定日期,体仁把喻氏娶将过去,到了这天喻氏送过葛大神主,又哭泣了一番。敬天在一旁,把喻氏劝了半晌,方才停住悲声,即带了三姑,嫁给了体仁。夫妇之间,十分的和睦。生姑这时,由毕王氏领回家去,言明将来品连回来,仍领过来。体仁把三姑并不欺侮,视同己生。喻氏本不是泼辣妇人,把体仁前妻所生的三个儿子,很是欢喜。敬天见是如此,便放下了心肠。
  流光匆匆好不迅速,不觉已过了五个寒暑。有一天,品连忽地回得家来,说是由太平军中逃回,这时已是二十五岁了。
  当下找了敬天,问喻氏的去向。敬天忙领到沈家,与喻氏相见。
  喻氏见后,自然是悲喜交集,便留住在沈家。体仁也以自己所生的一般看待。恰巧毕王氏带了生姑来探望喻氏,询问品连消息,知道品连回来,十分欢喜,即仍把生姑留在沈家同祝生姑这时却到了十八岁年纪,生的如花如玉,美貌非常,竟是有沉鱼落雁,闭月羞花颜色,真是容光颜照,娇丽无匹,是个千娇百美的美人儿。仓前的人,没一个不称赞生姑,是一个天仙化身,便送了她一个外号,因她的身体娇小,玉肤如雪,都唤做小白菜。品连因葛氏一脉,只有品连一人,喻氏不愿姓沈,仍是姓葛。仓前人为了品连父亲,唤做葛大,便都叫他做葛小大。惟有三姑越发的生得丑陋不堪,傻呆异常。比了嫂嫂生姑,是有天地之隔。仓前人因他生的人既矮小臃肿。又是肤色漆黑,便唤作塌枯菜,兄妹三人,都有一个外号,这一年中,忽地体仁家中,发生了绝大变故出来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四回 手足耽耽鼠牙雀角      耳目逐逐燕语莺啼
  话说喻氏自葛大死后,生活艰难,又有品连、生姑等三人,没奈何改嫁了镇上沈体仁。匆匆的过了几年,品连已到了二十五岁。生姑也十八岁了,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