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!”暗忖身边还有几两银子,倘或解上司,好做盘缠。索性不与他,凭他怎么便了。那尚义见盛二去了,便对倬然道:“相公,你请放心,他虽是这样说,有我在此照管,要什么,只管对我说。我虽是个禁卒,却无处不行些方便,我见相公是个斯文人,有心要救你,只是事情大了,无可效力。晚间,我自有被褥与你睡。”倬然听了,着实感激他。暗想,此辈中也有好人。身边遂取几钱银子送他,他再三不要,两个说说话话,倒讲得投机。倬然便把查缉富公子的情由,问他是怎么的?尚义道:“这等看起来,相公你果不知情的了。咳!可见屈事原有,但我也不知其细,只晓得富老爷问了军,奉旨夫人、公子都有名的。不想江南回来,说公子被家人姓刁的拐遁了,这边抚院也是这等回去。后来部驳了,将抚院降三级调用了,丹徒知县也革了职。定要查缉富公子,所以行文江南、山东地方严查,不想相公你撞在这网里来。”倬然听罢,才明白这个缘故,必是刁仁拐去了。
  正说间,只见盛二又来,看了一会,叫了尚义去,好一会才回来,却好天色已晚。原来这监里犯人少,连倬然止得三个。是夜尚义引倬然,办在外边一间房里睡,把自己的被褥,打开铺好,对倬然道:“相公今晚权睡一睡罢。”倬然道:“多谢!”尚义又说:“待我去收拾晚饭你吃。”倬然道:“今夜不吃,既承美意,有茶借一壶足矣。”尚义道:“有。”遂去烹了一壶茶来,与倬然吃了,他自己另打一铺,对面睡下。倬然见他闷闷不悦,口里不住的说道:“岂有此理,岂有此理!”及至问他,他说自己有心事,倬然也不再问。到了三更天气,倬然方&’睡去,觉得有一人乱推,吃了一惊,开眼一看,却是尚义。口里叫道:“钟相公起来,我有话说!”倬然见他这般光景,正不知为何!披衣而起,问道:“甚么话?”尚义道:“那店家与你有仇。”倬然道:“素不相识,仇从何来?”又问:“有个姓王的,与你有仇么?”倬然道:“也没有!总是我从未到过此地,焉得有仇人?”我亦正疑那店家为何知我是富按院的女婿?”尚义道:“这个我也不知委曲,只是老实告诉你,那姓王的,与店家是伙计,两个商议了,要害你性命。那白日里来发话的,唤做盛二,是那姓沈店家的外甥,他〔叫〕我去计议停当,明日先在官府处,报你有急病,到晚上,要我帮他把你缢死,许我二十两银子。我口里虽应允,心里却要想个法救你,所以左思右想,竟不曾睡,特与你说知。”倬然听了,惊得目定口呆!细思这两人,并〔未〕识面的,因何要害我命,却从那里想起?便道:“尚兄,你可救得我么?”尚义道:“我踌躇再四,别无计策,三十二着,走为上着。我左右父哥俱亡,又无妻室,这监里就算是我的家,并无挂碍。明晚盛二必亲到这里,难做手脚了。趁今夜天还未明,收拾了行李,和你同走了罢!我有个亲戚,在真定府枣强县住,到那里另商议计。”倬然道:“你的大恩,使我图报不尽!”而两个遂忙忙的将衣服行李,收拾停当。幸而监内,连尚义只得两个禁卒,那一个,只得十六七岁的孩子,睡得像死人一般,况且又在里面犯人屋里,那里知觉。凭他两个开了监门而出。东门开得早,挨出了城,不敢从大路走,拣着小路往前,忙忙而行。
  那一日,赶到了武城县,离高唐有站路,心上稍安。可怜倬然何曾走惯路的,没奈何走了一日,困乏已极。是夜宿于武城旅店中。次早起来,二人都雇了牲口,取路望枣强发进。行了数日,到枣强止隔得四十里地。那一日,贪走了几里地,走过了宿头,巴不到前途,天色黑了,见大道旁,有个庄子,地名锦石林,两个只得进去寻人家借宿一宵,自当相谢。那老儿见倬然是个斯文,连忙答礼道:“你们想是走过宿头了,此处并无歇店,别家是不肯留的,我那行些方便,留一宿罢。”遂引了二人进来。虽是庄家房子,却也雅致洁净。到客位里,放下行李,坐定。倬然动问他上姓,老儿答道:“贱姓屈。”也回问他二人,倬然随口答道:“我们姓张。”老屈道:“二位请坐,我去吩咐收拾晚饭吃,待我叫小儿来奉陪。”说罢,往内去了。须臾,他儿子出来,动问了些闹话,遂掌上灯,引二人到东首一间小房里来,将行李安放炕上。倬然举目四顾,只见中间一只桌上,供着一个木主,上写着:
  龙图再世神明代巡富公长生之位
  面前供着一个香炉。倬然便问道:“这个木主,为何而设?”那后生道:“客人,一言难尽,让我告诉。我唤屈渊,去年在临清做买卖,遭到一场冤枉,人命盗情的事,监在监中,自分必死。亏了巡按富老爷,私行亲访出了杀人凶身,开释了我,又赏了盘费,打发宁家。我因感他活命之恩,无门可报,只得立此木主,朝夕辨一炷香拜他。”说完,又叹口气道:“只是天道不明,这样好老爷,被丧良心的强盗,打劫了他,失了印,累他远戍边方。我前日闻他起身,特特赶去送他,也尽我这点下情。不想去得迟了,赶不上。”倬然听了,知道就是丈人。便说道:“原来如此,该感激他。”尚义见倬然不说什么,也便不做声。倬然此时,见丈人的木主,虽怨他当初的信谗,到底动了翁婿之情,念他从小收养之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