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的,再用簪去挖,约有二寸浅深,挖出一个纸包儿,约有三四寸大,輭輭的不甚沉重。采艾忙将砖灰收拾停妥,用脚踏稳,走到九回廊内。
  打开一看,乃小绣鞋一双,木人一个,七孔插针。知是镇压之物,遂悄悄拿与春畹。春畹看见八字,不觉一惊,及看那绣鞋,分明是在玫瑰花下失去了的,又不觉心下大疑。因说道:“是那个与我不睦,下此毒手?”采艾道:“五房内贤愚不等,安知便无一两个见小的人?”春畹道:“祸福无门,惟人自招。大约还是我为人不好,才有此报应!”采艾道:“此事若告明大娘、三娘,怕究不出下镇压的人来!”春畹道:“同类相残,已自可惨。倘再有高似你我的行此丑事,莫不因一个侍女坏了一家的和好不成?况且大爷将近回家,内外大小,俱要以无事为贵,又何必妄自声张!”采艾道:“不声张,是吃哑巴亏了。”春畹道:“为奴作婢,什么叫作吃亏?镇压不死有人救解,便是命大福长,还要生甚闲事?好姐妹,相处一番,此一件事奉恳切休在人前提起!”采艾点头会意,春畹随将绣鞋收过,铜针木人俱皆烧毁。当日无事,到晚间采艾的粽子毒日久突发,吐泻不止。次日又吐泻一天,将一个活跳的人弄得一丝两气。春畹追问得病根由,采艾方说自从端午日在九皋亭吃粽子之后,便觉心内发闷,欲吐不吐,欲泻不泻光景。不想挨至昨夜,就大吐大泻起来。若再吐泻两三日,料想命不可保。春畹只得告知云屏,令人延医调治。医生说是中了饮食蛊毒,肺胃壅塞,一发之后,大人七天,小儿五日,疾成不救。今幸才得两朝,足可解释。因写下一个安肺净胃的汤头而去。
  采萧又将吃粽子的始未告知春畹,春畹自思四娘虽与二娘不和,但在顺哥身上那一番小心在意,不折有残害光景。想这粽子,无非与那桃木人相似,总是我命中有救。不然前日镇压不死,今日顺哥毒发,亦是一死。从此后只是自加小心,求二娘的阴灵保护而已。这一来有分教:恕人责己,休休度量,终成主母尊荣。隐臭扬芳,蔼蔼襟怀,益笃冲儿福履。
  散人曰:偷鞋是爱春畹,埋鞋是害春畹。爱之适所以害之也。破镇出鞋,又是全春畹,害之适所以全之也。世间事颠倒不可思议往往如此。
  采艾不独有功于春畹,更有功于顺哥,正可与丹棘比美。
  
第四十二回 彩云借物取新欢 瞒照观容添旧恨
  怜新忘旧亦人情,好丑终须有定评。
  媚态饶他千样巧,管教难向图画争。
  却说春畹自遭蛊毒镇压之后,在顺哥身上留一番小心,加一番防范。可喜者耿朗于六月中旬回家,拜看亲友,祭扫坟墓,今日会客,明日赴席。整忙了一个多月,至七月下旬方得稍闲。先是五房轮宿,今只有云屏、爱娘、香儿、彩云四房。悔前想后,睹物思人。有时走入东一所,又不免花前落泪,月下长吁。只是想起诗扇一节,却复委绝不下。这是他狐疑性成,无足怪者。一日在香儿房内过宿,严更初起,紫禁内漠漠疏钟。秋夜新凉,绿窗前淙淙细雨。两人饮酒,香儿又邀了彩云来作陪。
  是时三个人坐在东一所移来的那座大床上,行酒的有汀烟、绿云,低唱的有箕芳、贝锦,宿秀跪在床沿上给耿朗捶背,但见杯斟桂露,心知节近中秋。蜡滴荷钱,不觉时将半夜。耿朗忽然笑道:“金钱儿当日若不念出李雅儿的诗句,冯士才等如何得有罪过?今日香卿所邀陪客,不知还如李雅儿否?莫将小生当作冯士才也!”香儿亦笑道:“我这妹妹自是百倍雅儿,只有郎君到有些象士才。”耿朗道:“何以见得?”彩云插嘴道:“缩头连背暖,漫裆畏肚寒。只缘心混混,所以面团团。我们虽未见冯士才如何模样,但与郎君门第相同,年岁相当,又与郎君相契,想其光景,亦与郎君无异了。”耿朗又笑道:“事不关心,关心者乱。我便是冯士才,再打你这李雅儿一次何如?”说罢,便抬左手去拉彩云,不防用力太猛,向后一仰,将宿秀靠下床去。两肩落地,双足朝天,裙子罩住了头,急切起不来,还是别人过来扶起,大家笑作一团。是时窗外雨声渐小,庭前夜气加寒。汀烟、绿云收去杯盏,香儿又教众侍女热了两壶酒,都往东厢去吃,屋内只剩了耿朗、香儿、彩云三个。耿朗扶在香儿肩背上,一支手揽着脖颈儿,说道:“好姐姐,亲一个嘴何如?”香儿因有彩云在旁,便双手推着道:“好没人样!”又望旁一闪,恰好耿朗扑空,反撞在彩云怀里,两个人都倒在香儿的卧床上。耿朗乱摸乱揉,又是一番好笑。及至立起身来,彩云笑向香儿道:“姐姐!这个贼偷了你的东西了,还不快搜一搜!”香儿真个去搜,耿朗却早在袖内摸出一支睡鞋来,道:“这不干我事,是适才你妹妹藏在我袖子里的。”香儿要夺,耿朗又高高举起,道:“你只望他要就是了。”香儿看着彩云道:“短命鬼,你须替我讨来!”彩云道:“这却不难。”因向耿朗道:“我说个笑话儿,你还他何如。”耿朗道:“无论诗词,不分新旧,只要贴切,我就还他。”彩云随即念道:“玉笋重重裹,金莲步步移。虽然长落地,也有向天时。”耿朗大笑道:“妙妙妙,如今就教他向天罢!”香儿听了亦笑道:“你两个作成圈套来戏弄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