绣桂花者,取其“好向烟宵承雨露,丹心一点为君开”也。几日深闺绣得成,只看人爱惜不爱惜耳!”耿朗道:“如果爱惜,为何樱桃树下,玫瑰花边,又被人偷去?”春畹笑道:“慢藏诲盗,自古皆然,妾实不妨有心人之戏弄也。”耿朗亦笑道:“你那双鞋,是我一时高兴收起。我昨日去找,又不知被谁所偷。”春畹道:“妇人下体贱物,拿去收在书房,亦觉不雅。况且初拿之时,已存了一番轻薄之心。今既失去,难道真要寻找不成?”耿朗道:“偷取之时,固不免于轻薄。但既爱惜收藏,便不肯又教人偷去,自然还要找来。”春畹道:“如果找来,又当何如?”耿朗道:“物因人贵。如果找得,必须还你,以表我爱惜的情怀。”春畹道:“目今如何寻法?”耿朗道:“我想,各房侍女俱要学你的绣法。我只消按名细问,不加责罚,大约可得。
  再不然,将个人私囊细搜一番,亦无不得之理。”春畹道:“这却不可。知道的,说我女儿家不小心,鞋都被主人拿去燥脾。不知道的,必说我不守本分,恃宠撒娇,晓翠亭避雨是无私有弊了。”耿朗笑了道:“不妨,我收鞋时,曾告知过四娘,他还说你的鞋比他还小几分。他既不疑心,别人断无疑心之理。”春畹听了此话,暗想要将采艾在东角门下挖出来的原故告明耿朗,恐耿朗认真,查问出来,大家都有妨碍。况且内书房丫环如何到得?必是四娘拿了去作这把戏。莫若不声张,或可感悟。乃说道:“官人就要找,亦须暗查。如若唱扬,恐老夫人得知,定当怪妾懒散。”耿朗拿扇子打着春畹笑道:“我不知你这样乖觉,我却便要声张。”春畹道:“若真声张,只恐此后别人的物件便偷不去了。”耿朗笑道:“我便依你不声张,看还有物件偷得否。只是如今无可愉之人,这生活亦只好洗手不作了。”当下两人一笑而散。
  耿朗果在各房内查问,云屏一毫不知,爱娘实在不知,彩云亦真不知,香儿推作不知,一时竟无找处。只有童氏心怀鬼胎,自想镇压之法,百发百中,如何到春大姐却不灵起来?从去年六月至今年六月,已经一年有余,毫无动静,莫不被人解破了?今夜偷着看看,便知端的。想定到了晚间一更后,走到东角门,将壁灯吹灭,弯着腰去掀门槛下砖块。合当有报,正遇着一个寸大青蝎,那毒针恰刺在手心上。这一痛直入心腹,奔进西一所卧在地上乱叫。
  香儿急忙问时,童氏如中风一般,将去年如何埋鞋,今日如何被螫之故,胡叫胡说。香儿不敢再问,急用药涂治。谁知毒气太重,一时间膀背都青,五指俱紫。香儿不得已告知云屏,教童观领出延医用药。童氏到得外边,更加狂悖,在床上乱滚,胸高面铁,口鼻手指崩流黄水,三日而毙。云屏令和氏捡看童氏的箱笼,果然有些蹊跷物件,就知采艾在东角门下挖得六娘旧鞋,是童氏作的冤孽。因向爱娘道:“从前李家的弄把戏引坏红雨,今者童家的弄把戏陷害六娘。自古道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别人房里如何没有些怪事?”爱娘道:“他房里只有需氏一人可靠,若再拨给一个老成的,或可匡救一二。”云屏随将自房内的乔妈妈补了童氏的缺,将春畹房内的良婆子换了需氏。此后香儿房内,上宿的是乔、良两个正气人。春畹房内,上宿的是众、需两个老陈人。香儿明知云屏是感悟他,心甚不安,又不敢推阻,好生不快。此时采艾得鞋的事,耿朗亦已得知,又向春畹要出鞋来认过,然只疑心童氏,不疑心香儿。因童氏已死,也不追问。反是众侍女因六娘失鞋,便个个都查看起物件来。采癗方才说出失落了二娘写的扇子,爱娘便向春畹道:“安知四叔所拿不是这一把?俟三婶母七月初旬生辰时,向涣涣要来则个。”到晚间,耿朗在爱娘房里,爱娘便说到梦卿如何与采癗写扇子,并采癗遗失扇子的原故,但不知官人可曾记得扇上的言词?”耿朗道:“顷刻之间,如何记得许多?只记得有“凄枕孤帏寒醒梦”一句。”爱娘大笑道:“这原是五娘的旧词,因采癗求字太急,我便顺口念来,二娘写的。想是采癗收藏不谨,方被别人拿去。以我想,四叔不教你看,急忙袖起者,亦象你偷六娘的鞋,因得的不正气,怕人盘问,故不许人看。假使上面若有二娘的款字,四叔到不好不给你看了。俟七月初,我必向涣涣要来,以解你的疑惑。”耿朗恍然悟道:“正是,正是!这是我疑心太过处。况且我能偷鞋,人亦能偷扇子,两事相同,俱可发笑,那扇子不要也罢。”爱娘道:“不要扇子,不知失扇缘由。要来看了,再还他何妨?”耿朗只得依允。
  过了几时,已到七月初间。康夫人领着云屏、爱娘、香儿、彩云、春畹往东华门而来。是时耿月旋等俱已成婚,耿月旋娶的是蕲春侯康□之女,耿月兄娶的是信安侯火炎之女,耿服娶的是安陆侯吴酉之女,耿?娶的是忠诚伯茹常之女,俱是亲上作亲。耿鳷娶的是礼部尚书高其节之女,耿月羲娶的是礼科给事中于飞之妹,耿月告娶的是兵部郎中闻斯兴之妹。惟耿月令耿緿虽已定亲,尚未过门。正是珠翠盈庭,钗钿满座,饭后无事,爱娘拉涣涣在无人处问及字扇一事。涣涣道:“四爷心爱的字画扇子极多,若湘竹白绫折迭写行书无款字的,只有一柄,原是采癗的,被我妹子蓁蓁拿了来,便落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