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姐者处小姐,在卑人即为不义。倘小姐又以金小姐之故,而弃掷卑人,在小姐亦为不仁。舍此之外自有两全之道,还望小姐曲成。”小姐道:“如君所言,必他日金小姐居君之正室,妾则备小星之列。庶仁与义可以两全,但只是妾望郎君之初心,非为是也。”吴瑞生道:“凡事有常而亦有变,处经而后可以处权,佳人才子失之甚易得之甚难。况同为夫妇,而何论先后?即序有先后,而爱岂分彼此?且金小姐与小姐俱是一代淑媛,两美相合,岂生妒忌?虽是姐妹,实为朋友。谈论吟咏,亦不孤寂。岂必一夫一妻之为正哉?”小姐道:“前云君未有室,今曰有之,亦何相瞒之甚耶?”吴瑞生道:“卑人虽与金小姐有约,不幸被贼劫去,至今音信全无。婚姻之事尚属画饼,固不得言其有,亦不得言其无也。”小姐听到此处,知金小姐身已无踪,吴郎尚不背盟,心中益加敬重;且念金小姐既无音信,姻缘难以作准,遂一口许了,道:“既君如此义重,妾身愿奉箕帚。”吴瑞生见小姐许了,便深深一揖,道:“小姐既肯俯从,则小姐不失为仁人,卑人不失为义士。使金小姐得以善其始终者,皆小姐之赐也。小姐之恩不独卑人感之,即金小姐亦无不感之。”说罢即欲求欢,小姐亦不甚拒,遂把禅床权作鸳鸯枕,说不尽千般恩爱,描不出万种温存。直至妙发丹田,春生洞口,方才敛衣而起。小姐道:“不意道旁一颗骊珠为君踏破,倘他年得侍巾栉,勿以此力鄙而弃之,幸甚。”吴瑞生道:“后日若作薄倖之人而忘小姐之恩,便天不覆、地不载矣。”二人说着话,王老妪进轩说道:“恭喜你二人得就姻缘,志已遂矣,愿已偿矣。你且暂时分手,再图后会,不可恋恋于此,被人看破。”吴瑞生道:“才得相会,又作离别,从此一别,不知何日才得相逢。”王老妪道:“有老身在,必不使你二人久受孤单。此时奶奶不久回家,后边日子甚长,岂在今日?”说罢,二人才洒泪而别。吴瑞生送出小姐,仍从轩后逾墙而出。小姐复到禅堂要别张妈妈。张妈妈那里依他?必留他吃了素斋,方才放去。小姐刚〔至〕家中,忽见夫人慌慌张张从外来到,对着小姐说道:“我儿,有大祸事到了。咱娘儿们只怕也不能相完聚了。”小姐听说,吓的面如土色。但不知是甚么祸事,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九回遭流离兰英失母买针指翠娟认妹
不为离乱人,宁作太平犬。离乱最伤心,骨肉相抛闪。何处是家乡?望断山河远。萍梗在天涯,幸遇知音揽。
右调《生查子》
话说水兰英在庵中会了吴瑞生,刚到家中,忽见夫人慌慌张张从外走来,对小姐说有祸事到了。小姐慌问所以,夫人道:“适才与你妗母祝寿,听的你舅舅说去年宸濠作反,宸濠虽被王守仁擒获,还走脱了吴十三,闵念四。他据住了一座大山,一年之间又养成气势,逢州残州,逢县破县,势不可当。他如今又要来南康劫粮,我这里正当南康之要路,怎能免他残害?我儿,这却如何是好?”兰英听了大惊道:“孩儿自幼未经离乱,母亲年老,家下又无男人,孤孀幼女,知道往何处躲避?我一家儿多应是死也。”说罢,两泪交流。王老妪道:“事到其间,虽是避不的死,也要少不的死中求生。岂有闭门待毙之理?凡库中细软,该安排的也须及时安排,拿不得的藏在家中,拿得的带在身边,到那危急之时,也好买条路走,一味啼哭,当的甚么?”夫人见王老妪说的合理,遂与小姐把家事安排到半夜,方才收拾睡觉。
小姐回到房中,自叹道:“我水兰英好命薄也,好事方才有成,又忽然生此风波,我与吴郎生死尚未可保,姻缘怎能保的稳?这是我生前不曾带得风光来,故今世里多此魔障。”小姐有事关心,一夜也未曾安寝,到了次日,又见悟圆来说道:“今贼兵已过九江,离此只有百十里路,我们这里必不能免。奶奶宅上有该收藏的东西,宜早些收藏,待信息急了,贫僧好来同去避难。”夫人道:“如今性命尚未可知,还有甚么心情去顾惜家当?老身年过花甲,就是死了也不为早,只苦了我兰英女儿,他年纪又小,姿容又美,只恐脱不的贼人之手,我思到此处,不由肝肠俱裂,可不恸煞煞苦杀我也。”说罢竟放声大哭。小姐见他母亲恸哭,不觉泪从眼落,说道:“母亲为着孩儿这等关情,教孩儿怎忍坐视?我想人生早晚是死,与其死于贼人之手,不如孩儿先寻个自尽,到还爽爽利利,免的母亲牵肠挂肚。”夫人道:“你若死了,教我独自一个靠着何人?如今且不必死,到那躲不得时节,我和你同死罢了。”悟圆道:“奶奶姐姐都不要说这尽头的话,从来生死有命,若是命里该死,就遇着清平世界,安常处顺,也躲不无常;若是命里不该死,就在万马军中,刀枪林里,也不能伤害性命。我看奶奶小姐俱是有福之人,那时自有神明保佑,何必如今搭上这个苦恼?”三人说着话,只见王老妪喘吁吁的从外跑来说道:“贼兵不久就到门外,逃难之人拖男领女纷纷不绝。奶奶、小姐,咱不可在家死守,也要出去躲避躲避。”悟圆听了,说道:“你们在家少候,待贫僧到庵中安排安排,再听一听信息,好来报与你。”悟圆去了没有顿饭时节,只见他领着两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