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都是江西道府,赶紧走过来,一位一位的请安说:“卑职才到,还没有到各位大人那里拜见。”管通甫又赶紧替他报了姓名履历,然后各人相见,不多时客已到齐,只差曹大错一位,正要去催,只见细崽拿进一张信片来就是大错的。说是自作主人,在杨燕卿处碰和,不能来了。大家入座,管通甫道:“我们几位常聚的,大约所叫都是原班。”屠桂山道:“我今天要换一个。”管通甫道:“是不是大错的?”屠桂山道:“那倒不是,因为今天在张园碰着一个老相好,不好意思不叫叫他,你也是熟人,就是西荟芳的武林林。我同他本也没有什么道理,他的客人也真多,碰着就有交情。不但他如此,就是他那娘杨四姐,绰号叫羊妈妈的徐娘,虽老姘头也还不少,听说还是好人家的出身呢。”管通甫又让傅大人叫,那个傅又新道:“随你们荐罢。”管通甫荐了个花翠珍,沈州谦荐了个左芸台,屠桂山荐了个瑶月阁,他都叫了。又问郅幼嵇可叫,郅幼嵇道:“也想见识见识。”
  屠桂山荐了个花笑春,袁子仁荐了个盛月娥,廖方庵是前次叫熟的赛叫天,增朗之问起陆薇香,管通甫道:“早已到天津去了,他的妹子陆芷香也还好,不如就是姨夫弄小姨妹罢。”增朗之那时也见过才十岁左右,也还清秀,就答应叫他,单凤城,管通甫荐了个朱素琴与他,又荐了个薛莲卿与田广生。一时局到,花翠珍的洋琴、盛月娥的琵琶合席,无不称赞。这朱素琴唱的昆曲,全似庄、王梦笙大为赏识。管通甫说:“还有个老名旦张五宝,岁数却大了,面目也不佳,昆曲可真好。”增朗之道:“这人还在行,我却领教过的,真不错。”郅幼嵇、王梦笙、全似庄都说何时叫来看看。单凤城回首,管通甫说道:“既是几位大人要听,就替我叫了罢。”管通甫就替他写了局票去叫,不多时来了,唱了一支“北阳”、一支“刺伟”,却真个声情激越,乡音遇行云,大家都说名不虚传。傅又新叫的几个都不大中意,却看上了袁子仁叫的袁宝仙,就问袁子仁道:“贵相好芳名叫什么,住在哪里?”袁子仁代答了,就说傅大人赏识,就转个局罢。傅又新说:“怎么好分爱?”袁子仁道:“这是上海常有的事,有什么要紧。”说着,就把兰蔻盒子送了过来,那傅又新也接了。全似庄道:“本来袁子翁同姓为婚理应断离。”管通甫道:“到底是做过现任黄堂的,断的实在不错。”袁宝仙晓得这傅大人是个广东巨富,就放出本事来巴结他。这傅大人甚为喜欢,说:“我们就翻逻去罢。”大家看天色还早,也都愿意凑趣。袁宝仙见上了咖啡,就叫娘姨回去招呼,自己却赖着要跟傅大人一车同去,傅大人开心之至。
  席散大家同到百花里,一同上楼宽了长衫,袁宝仙让傅又新、袁子仁在炕上吃烟,自己靠在傅大人身边烧着,一面就叫摆台起手巾,重新入席。虽是双台也就坐的满满的,王梦笙忽想起,向着全似庄问道:“全大公今天也破例了?”全似庄道:“我昨天想了一想,请客是朋友的权,朋友要请在哪里,只得听朋友请在哪里,不好个人之见强主就宾,这个例不能不破,叫局不叫局是自己的权,那个例是拿定主意不破的了。”单凤城看各位老宪台都喜欢玩笑,再三嬲着管通甫替他代邀各位,明天在朱素琴家。任天然看这人讨厌,不大愿意。全似庄却很喜欢朱素琴,倒先答应,任天然也就不肯违众。这天席上,屠桂山秘密的约了郑琴舫,明天十点钟在九华楼谈谈。郑琴舫晓得他另有用意,也就随口应允。席散之后,袁宝仙断无不蟠住傅又新之理,达怡轩约着任天然同路,各尽所欢,王梦笙是谦守条约的人,自然早归洞府,其余的行踪所至,也就不能一一详记了。
  次日早上,郑琴舫刚起来屠桂山就来催,请到九华楼,那麦仿松、丁揽臣都已在座点了菜,吃了两杯酒。屠桂山道:“这回江西这笔生意我们三人商量了同做,却要求琴翁在里头作成了,将来事成之后,除照例之外,我们三人另有敬意,总教琴翁不虚此行。”郑琴舫道:“前天不过通甫说起兄弟懂得点,全似翁邀着同去看看,我不过尽其所知,三位既已如此说,这事我以后不与闻就是了。哪里敢意多谢,我本来没有多耽搁,就要到杭州采办去的。”三人仍说大家同是在外头混饭吃,总要费心提挈。郑琴舫自己打好了主意,也就不同他们多说。这天全似庄又来找他,郑琴舫说:“这事是不能性急的,我本也不甚了了,但是,款项颇巨也不是件小事,似翁再多邀两位内行细细的看罢,上海的地方人甜心辣的人多,总要当心点才好。”
  全似庄只得怅怅而返。
  再说,单凤城这天清早就穿了衣帽,备了手本,到江西几位上司那里去,拜见全、郅两位,倒都见着。任天然是还在顾媚香家双宿双栖,怎么会见得到呢?到了四点钟,单凤城就邀了增朗之、管通甫先到朱素琴家坐了一会,就去催客。全、郅、任三位大人都是用红端端楷字恭恭敬敬写的。任天然同着顾媚香逛张园才回,见着条子就过来了。上了楼梯就见单凤城在楼梯门口,恭恭敬敬的垂手站着,让任天然进了房门,就跟着进来请了个安说道:“卑职今天到大人栈房里拜见,没有见着,明天再过来叩见。”任天然道:“失迎失迎,兄弟不大在栈房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