、广田自荒、卖履分香、他人入室,那是人人都晓得的,也用不着做书的细说了。
  再说这罗万象出了这个事体,在罗万象呢,自我得之,自我失之,虽是一场春梦,也还足以自豪,只急得这位廖庸庵,竟如婴儿失乳一般弄个走头无路。那位傅又新本来在外洋做生意,也并没有甚真理理财的学问、致富的经论。不过那时候在外洋做生意的人少,他是一个孤身无所系念,舍着性命去干,吃得苦拼得出,又碰着他几年的运气,就成了这一番事业,同那些聚赌的人一般,当了两件衣服,拿这钱全数打了上去,居然中了,再翻再中,只要财运好,几宝功夫就可盈千累百。你道他有甚么操券而致的胜算么?中国人却把他当作一个天富星下凡,撮拥着他以为就可振兴商务,广浚财源,真与做梦无异无怪。这廖庸庵跟了他来,弄到无可下台。那增朗之因为他老翁惠荫洲现已过了道班,住在南京,是以前去省亲,并要了点指省引见的款项。这时候也就南京回来,同这傅又新谈谈还是一篇大话说:“我不过放心不了这些中国的官府,我要不是怕他们朝令夕改,我一个人号召起来,这点事有甚么不成?不过我不犯着去做。”再去问问那位廖庸庵已如斗败蟋蟀,只有满盆乱撞而已。增朗之看这样子,晓得是个一场没结果的事情,不如还干自己的正经事罢。想那广东是不能再去的,改哪一省好呢?因想起江西这位瑞久帅是做过江宁藩台的,同老翁于财政上头很有点密切关系。到了那里,他不好意思不另眼相看。
  任天然、郅幼嵇、全似庄几个江西的阔人,这回又都在上海混熟了,自然也可以照应照应,不如指省江西罢。就托袁子仁替他上兑加三班捐指省,又托他致信广东号里,把那边存帐结了过来,一面打电报叫他内侄犹子燕把他妻妾送回上海。原来他在谷埠船上已纳了一位小星,名叫钥纹。他这内侄却至今尚未娶妻,倒也不觉得鳏况之苦,袁子仁就约他今天晚上到袁宝仙那里吃酒,增朗之答应了。这天袁子仁请的是任天然、王梦笙、曹大错、达怡轩、管通甫。到了六七点钟的光景,主客陆续到来,只有增朗之还未到。任天然同管通甫谈起说:“吴伯可得了姜堰厘金,有信来约我去玩玩,我倒想去走一趟。”
  达怡轩道:“那真是个好地方,泰州风景本佳。一过南门,那些鸡犬桑麻、小桥流水真如世外桃源。海安、姜堰、白米,田土沃饶,风俗纯朴,要在那里卜居比我们通州好得多呢!我也想去走。我们何妨结伴到了芦经港,如果天晴浪静,我们就在那里下船,你由通州而去,路也极便,冬天水小到了如臬都要换船,这时候还可以一船径到。若是到芦经港的时候,遇着阴雨大风,我们就不去冒那个险,同了你到镇江,由仙女庙内河而去。我不过多走两天路,好在我也没有甚么要紧的事。”王梦笙向着任天然笑道:“恐怕媚香不见得肯放你去。”任天然道:“我昨天已经同他说明,好在我由江堰就从镇江回九江一转,见了大小儿再到上海进京,也不过三四个月事体。”说着那增朗之匆匆跑来,也不及同大众招呼就望着袁子仁说道:“我那指省你已经托他们填了实收不曾?”袁子仁道:“我先头已经去说过,大约已经填了。”增朗之道:“我还要改呢。”
  袁子仁道:“你同任天翁他们诸位做同寅岂不好,怎么你又三心二意起来?”增朗之道:“不是我三心二意,我才在傅京堂那里,看见上海道里送来的电传阁抄,瑞大帅外署两湖总督,我指江西原是为他,不如就改了湖北罢。”袁子仁道:“那么我替你写个条子去改,就填好了也没有甚么要紧,我的增大人不要发急。”增朗之然后同大众相见。袁子仁写完了改指湖北的条子,送与增朗之看过,然后叫人送去。顺手就写局票发出,起了手巾,大家入席。顾媚香头一个先来,管通甫道:“晓得任大人要动身,所以格外亲热,明儿任大人走了,看你怎么好?”
  顾媚香道:“就是人家家主公也有个出门的时候,那有甚么要紧。”王梦笙望着顾媚香拿手在脸上刮着道:“公然就认做家主公了。”顾媚香打了他一下道:“你专会捉人家的白字。”
  不一时局已到齐,那杨燕卿坐在曹大错的背后,恰好同增朗之对面,两人眼睛直望着增朗之看。看了半天,拉着曹大错问道:“对面坐的那位可姓增?”曹大错与增朗之虽初次同席,却在别处会过两面,就答应道:“是的,你也没有同增大人同过台面么?”杨燕卿道:“我台面上没有见过。”嘴里说着,那声音竟有些岔带着哭音。曹大错正在不解,望他看着,只见他向着增朗之道:“增大人你可是通州的增二少爷?”增朗之十分诧异,也望他看了一看,说道:“阿啊,妹妹,你怎么会在此地呢?”这杨燕卿止不住纷纷泪下,一面呜咽着一面应道:“怎么不是,你害得我好苦啊,我今生还会见得着你,也算梦想不到的。”增朗之道:“我何尝不记挂着你,你怎么会进这道门坎呢?”杨燕卿道:“一言难尽,慢慢的告诉你罢。”坐客皆为不解,问其所以,两人都说是表兄妹,从小在一块的,到如今已十多年不见面。曹大错看两人光景,晓得必不止于表兄妹,若无枕席之爱说话不会如此恳切,就说道:“这是难得的,增朗翁先转了局,今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