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,所以犹云娘、犹子蒸均甚喜欢他。到了扬州之后,这两万银子的败政渐渐的到了这犹子蒸手里。他在广东碰着停捐的那一年,犹云娘就逼着增朗之替他捐了一个侯选从九。这会子他又加捐一个盐知事捐免验看,指分两淮。犹子蒸既做了官,这钟纹也就渐渐的当令,始而与这犹云娘春色平分,既而竟是强宾压主。
  再过了两年,那犹子蒸公然在门口改贴了犹公馆的条子,那钟纹也公然算是犹太太。犹云娘同他理论,他说:“我是增大人的姨娘,增大人犯罪出口我改嫁了犹老爷没有甚么不可,你是他的姑母,难道好做他的太太不成,同我争些甚么?真真好不要脸。”这犹云娘被他说的哑口无言,想来这理是讲不过他,只好忍气吞声躲在旁边做了老姑太太,吃碗闲饭而已。
  那高竹岗结案之后,自然没人敢去聘请。心里细想:虽然攀倒了一位太守,却断送了一个爱姬,未曾弄到分文倒反失去馆地,也不免十分懊悔,终日问居旅邸,短叹长呼。有一天,过午不起他管家叫也不应,打开门来一看,这位师爷竟无疾而终。他那枕箱里藏的绣鞋却抛掷满牀,手边上还有一只似乎是那在手里看着死了才丢下来的。这家人看了大惊,连忙招呼店家,一面通知他那位观察亲戚。大家看了都不解是甚么怪病,只好买棺成殓。这个家人替他把那些绣鞋也都殓入棺中做个殉葬之物,这也算善于体贴主人意思了。再说,那位贾臬台做了两个多月,真是视于无刑、听于无声的恭维这位制台,以为不久就可开藩开府。不料,一天接到一个电抄,贾臬台看了大惊,究竟是道甚么谕旨请诸位停停再看罢。
  
  






第十九回 中萋菲飞章移柏座 执斧柯投刺访兰友


  贾端甫这天看见的电抄谕旨是将他调授甘肃臬司,这是甚么缘故呢?只因他到了湖北,心里存了个是制台奏请简放的人,必得要处处讨制台的好。此外的人,均可无须放在意中。
  又揣摩这制台是偏于严刻一边的,凡是制台说这人应撤,他就上详请参,制台说这人应参,他必定要加他一个出口。至于那些人犯更是不在话下,只要制台有个重办的意思,那无论他案情轻重,总要把他置诸大辟庶可仰合宪心,大约是他的父母祖宗制台说是不好,他也断不敢说一个好字。制台又派他清查本省进出款项,他更是不遗余力搜及镏铢,除掉制台衙门的委员每月一千八百的薪水他不敢过问,此外恨不得要这通省的官员个个札腹从公,庶可成就他这善于理财急公奉上的名誉。
  天下事惟有这“财”字是人生眷命之源,你在人家这些上头剔骨苛求,没有不痛心疾首思食其肉的。所以,古来言利之臣,当其势焰张令人重足而立,迨至千夫共指,怨毒已深,必要使他尸诸市朝、人亡族灭而后快,比那些酷吏的下场还要惨了几十倍呢!有人同做书的说道:“照你这个议论,那天下绝没有敢为国家兴利的人了。你看泰西的人,专讲为国家兴利,何以并不见他受害呢?”不知泰西为国家兴利之人,都是开天地未有之利源,使举国之人皆蒙其利,那还有甚么害?中国自来为国家兴利之人,其大旨无非损下益上,何事有余利想法子提他点,何人有余资挖他点,各为提取中饱,实仍出诸商民,只此一碗水亦被吸干,试问利在何处?你看自古以来,每到叔季在世,总是始则官长贪婪,继则朝廷搜刮,官长贪婪则百姓之生计促,朝廷搜括则官长之生计亦促,而国事遂不可问。长国家而财务用势必葘害并至,无一朝不是如此的。所以,圣人说是与其有聚剑之臣,宁有盗臣。又有人说道:“照你这样说法,应该听那些宦吏上蚀国币,下损民膏的了?”不知止贪之法惟在养廉,天下的人中,财居多果令其足瞻身家必不敢妄为非分。你看洋人用一个细崽,一年给他的钱比我们一品官的俸银还要多,所用的人安敢不尽力,安敢再舞弊?就是我们中国著名真正清廉的几位大员,细考他生平所做的官,大都是些优缺宦囊,既裕操守目坚。若要叫他们一出手就去做,那一年只有几十金廉俸的佐杂,一月只有三五元薪水的司事,事畜不足债累满身,恐怕也就无异于众人。况中国所谓优缺并非那缺的得天独丰,不过是靠这缺上的自然之利,各为自然之利实皆积久之弊。即如州县的平余部官的给费实按起来,皆系应得之款么?张樵野尚书说是外国不利养人,中国以弊养人,真可谓慨乎其言之尤。不解的同是一样的官,何以应该此优彼拙?即如六部堂官,何以应该户部独优缺分?既有优拙则喜优恶拙,避拙趋优情所必然,而奔竞钻营、卖差鬻缺诸弊无不由此而生。
  做书的愚见,欲求澄叙官方,首在均缺加禄,倘虑经费无出何妨,以今日官吏所得民取诸民而均给于官使,出之者有名,受之者无愧,否则朝廷不居加赋之名,而百姓隐受剥肤之痛。在贤者无以自解,不肖者更因以为奸。若不求养人之方,而欲收用人之效,恐怕是做不到的呢!事关国计,做书的何敢妄言?
  不过因为诸位论及信口胡说而已。
  这位制台是个爱憎无定,轻喜轻怒,轻信轻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