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人,始而也很以这贾端甫为然,后来有两件事也觉得他做的不甚得体,背后就说了两句闲语。这些不满意于他的人见有隙可乘,自然从隙而入。有的说他才具短绌的,有些说他口是心非的,有的说他操守也甚平常的,甚至还有说他治家不严内行有玷的,市言成虎,众口铸金,这么一位清廉方正的贾端甫,竟被他们说到个下流不堪的田地,这位制台信他的心既渐渐移动,那疑他的心就日日加增。久竟觉得人言皆实,刻不能容。虽然是自己误听传闻奏请简放来的,倒也不肯回护。就上了一个折子说他:“徒有虚名,毫无实政,逢迎术巧,经济才疏。”要是脚力浅点的人,这个折子进去,重则革职,轻则开缺。幸亏这贾端甫从前在他那厉大军机老师门下多年,一切窍窃皆能深知,平素打点的周周到到,又是河南、浙江两省的抚台屡次明保的,所以朝廷只说他大约是人地不宜,把他调任甘肃,这也要算是万分之幸了。他见了这个电抄,正在那里发闷,忽然传帖的拿进一个帖子,说是江西来的一位范大人拜会,他拿帖子一看,是“好弟范承吉顿首拜”。贾端甫踌躇道:“他怎么会跑来呢?”
  就吩咐声“请!”你道这范星圃如何来的?原来他那起案子被那郅太守审个淋漓尽致,据实开了供,折呈与钦差,钦差说他是个现任三品大员,把这些奸情叙入折子里头叫天下人看了,岂不大伤官体?请了首府那位府师爷把这情节改了,说那小华氏是同一个家人通奸怀孕小产,那家人早经开发不知何处去了。
  折子里但讲他虽然奸占妻妹小华氏,实据惟容留小华氏在家,多年不为择配致令犯奸,又为干预词讼争分家产,实属不知运谦,请旨革职。郅太守说,这小华氏即华紫芳,犯奸有据必须照例当官嫁卖,免得他将来再去争产致原告在部控发,说承审官科罪不当黎氏,亦应逢藉归案,听候审判。那争产案子,钦差见这是有关例案的事情,他是老刑部,说的总不错,就依着他办。郅太守在钦差行辕商量定规回到发审局,会同南昌府分别发落那华黎氏,当即签差返藉。范星圃也还派了家人送去,并替他写信托那宛平县招呼招呼。哪知这位宛平县看他是个已革的臬台,还有甚么巴结,把这信看了不过付之一笑,那边又好好的孝敬了些。这位县官审了一堂,说华黎氏纵女犯奸有玷华氏门风例应责逐,姑念他女儿犯奸一案,已由江西断结从宽免责,但驱逐另住不准再入华氏家门,所有华家遗产皆断归华萧氏所生之子执掌。这堂判下来华黎氏气得发昏,然而婿已经去官,一无权势无从报复,就此气成一病,不到一月也就死了。
  那华紫芳呢,依郅太守的意思,竟要照例去衣袂杖科那奸罪,还是那位南昌府说他到底是好人家的女儿,不可如此。这郅太守才让他以脸代臀掌责八十,发交官媒,这官媒的地方是前回书中说过的那里会得干净,这么一位臬台大人的小姨子发了下来,就有那种色胆包天的要去尝尝这种贵品。那官媒只要有钱何所不可?华紫芳初次也不情愿,哭着不依,那官媒说道:“你已经身受官刑,是个在案的犯奸妇女,死了也得不到个清名,将来嫁卖出去还不是要失身破节,又何在乎多这一个两个呢?”华紫芳听了没法,只好随乡入乡迎张送李。
  范星圃原想等事情冷冷想法子弄他回来,谁知他交卸臬司的时候,是委那盐道暂行兼署,等到钦差参了出去,抚台晓得他不能回任,就委盐道署了臬司,首府署了盐道,郅太守署了南昌府。这位对头在座,岂能容你冒领?后来被一个做水贩的作妻室领了出来睡了几时,带到镇江卖在四喜堂里,也消受了两年的风月滋味。遇到一个湖南新学的名士,是因为范星圃在湖南臬台任上访拿他得信逃走,他的妻子却被范星圃拿去发交官媒管押,他的妻子不肯受辱寻了自荆范星圃那时办的这种案子甚多,那里放在心上。这位名士得了信可怜悲痛欲绝,却是无处伸冤。后来在镇江领事那里当了一个文案,有些朋友们约他去作狭邪游,他看见了紫芳大为赏识,住了几夜。他爱紫芳的柔媚,紫芳爱他的风雅,就在那引臂替枕的时候,细诉生平。这位名士才知道今日狎玩的这个名妓,就是当日他那冤家的宠姨。次日,告诉了他的朋友,皆说是天使他来偿还你夫人冤债的。就聚资替他作合,列入小星,女貌郎才也很为得,并那两个家人、两个婢女当堂释放出来,家人呢,范星圃自然酌给赏恤,令其调养棒痒。这些人吃了二百板子也还不算甚么,这两个丫头春喜尚小,打的也轻,范星圃看了也还不在意中。
  这个玲儿是他收用过的,怎能漠然忘情,见他那两颊微窝竟成了个烂熟桃子已经心痛难言。到了晚上,替他脱了衣裳,看那嫩皮肤上一条条的血痕,那雪白的胸膛在那架子上早已磨破,并且晓得他是为顾全主人的功名,才多受这一番刑辱,真是又怜、又感、又痛、又恨,想这爱婢已经不起如此摧残,那位阿姨更如何受得这番蹂躏?口口声声恨着这郅太守说:“我同他是那一世的冤仇?在京的时节,也还同过宴会。就是此番到省,我也还在抚台面前保举过他是个能员。前天,贾端甫来信,说是与他至交,还托我照应,怎么他竟如此狠心辣手定要丢我的面,坏我的功名?”
  看书的诸位,天下人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