匪类,就是他势焰熏天,与他绝交何妨;他是个为国锄奸的正人,遭此横祸,正当惜他,岂可因在患难而弃之。若说他迁怒,我律身颇无可议,且为朋友,也难顾利害。”遂不听众人言,封了书仪,竟来看他。

此时魏公独坐舟中,正想此后生死未知,家道又清苦,妻子靠何人,好生愁闷。急闻周吏部来拜,叹道:“空谷足音,何以得此!”又怕官校阻拦。只见周吏部走进舱来,魏公见了,便泪下诉说:“无辜被害,此去生死未知。”周公正色道:“从来人臣为国除奸,纵剖心断胫,陷狱投荒,皆无所顾。幸则奸去而身存,不幸则奸存而身死。我自尽职分所当为,至于成败利钝,俱不必计。况兄此去,未必就死,何必戚然殊少丈夫之气。”魏公听了,才收泪道:“弟捐躯报国,一死何憾。只为长子虽现随身,止一幼男在家,伶仃无倚,世态炎凉,谁来顾恤!况如今动辄坐赃,家寒将何充抵?恐家中不免追比之惨,家破身亡,宗祀欲绝,是以不觉痛心。”周公道:“此事不必挂心,弟自为兄料理,家中我自照管,即坐赃,亦当为君措办,兄可放心前去。”魏公感泣拜谢道:“若得兄垂念,弟虽在九泉,亦当瞑目。”周公将书仪送与魏公,也送了官校些银两,才别了。周吏部自去看管他家。正是:

臣职当为死不辞,交情友谊更当持。

丈夫自去身中事,羞杀人间无义儿。

一路上官校嗟叹周吏部人好,能顾穷交。也有怜悯魏公的,也有赞叹周公的。不知忠贤早已差人密访得二人做的事,记在心中。正是:良朋未必全张俭,恶党先思杀孔褒。

毕竟不知魏给事此去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

梼杌闲评 第三十三回 许指挥断狱媚 奸冯翰林献珠拜相

词曰:

攻假城孤,看威冷,雷轰电掣。更无端,豺虎排忠陷烈。

肃肃衮衣何日补,琅琅迁槛无人折。重张密网及幽潜,遭缧绁。

清泪洒,苌张血;白刃断,常山舌。羡身骑箕尾,精灵难灭。

板荡始知劲劲草,炉炎自识铁。只教厉鬼杀权奸,冤方雪。

却说锦衣官校拿了杨副宪、魏给谏等将到,魏忠贤的差人已先进来报信。忠贤听了,哈哈大笑道:“好笑这班黄酸子,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道:”咱是顾命老臣,咱是台省要职。‘今日也算计咱老魏,明日也弹论咱老魏,把咱老魏当为奇货,要博升转,谁知今日也落在咱老魏手里。“就问那缉事的:”官校们在路上可曾放松这干人?“辑事的道:”祖爷紧要的人,他们怎敢放松?“又问道:”咱上可有甚么事?“辑事的道:”杨涟在许州,有个苏朗中送饭,魏大中在苏州,有个周吏部来会。“忠贤都记在心。便叫请田爷、崔爷、许指挥来。

少刻,三人到了。忠贤道:“杨涟等一干人拿到了。”田尔耕道:“还未曾销驾贴哩。”忠贤道:“路已知将到了。只是这干人既费了事拿来,若放他们挣了性命回去,终是祸恨。”崔呈秀道:“纵虎容易擒虎难,如今势不两立,怎肯轻易饶他?”许显纯道:“不难。待他到镇抚司来,我代爷一顿打死他。尔耕道:”若如此,到便宜他们了,须把各种的狠刑具,件件与他受过。等千磨万折之后,再与死期,庶几后来才有怕惧。“许显纯道:”在我,我自会处他。“三人辞去。

一二日间,各路官校俱到。此时内阁等衙门俱各具本申救,忠贤俱留中不发。等销了驾贴,忠贤不批法司,竟批交锦衣卫严审。先过了堂,田尔耕已预备下大样的刑具,新开的板子、夹棍摆了一丹墀。那田尔耕坐在堂上,排过衙,摆列着虎狼般的一班校尉。但见:

阴沉横杀气,惨淡暗无光。惊飞鸟雀,避杀气而高翔;欹径高松,蔽天光而失色。陈列着枷镣棍棒,沾着处粉骨碎身;问过的斩绞徙流,拟着时破家亡命。红绣鞋,步步直趋死路;琵琶刑,声声总写哀音。仙人献果,不死的定是神仙;美女插花,要重生须寻玉帝。猪愁欲死,鹰翅难腾。堂上一齐吆喝,雄抖抖阎罗天子出森罗;阶前两翼摆开,猛狰狰铁面夜叉离地府。

那田尔耕大模大样,做出无限的威风,高声叫道:“把犯人带过来。”堂下一声吆喝,那些校尉将众官带了过来。一个个:

愁容惨态,垢面蓬头。[]趄行步,踢不断响琅琅脚下铜镣;屈曲身材,劈不开重沉沉手中铁钮。任你冲霄浩气,今朝也入短檐来;纵教铁铸雄躯,此日却投炉火内。

一个个唱过名,田尔耕道:“你们这起奸贼,朝廷将大俸大禄养着你们,却不为朝迁出力,终日只是贪财乱政,树党害人,平日专会嘴喳喳的谈人不是,再不管管自己。”喝声:“拿下去打。”两边答应一声,走上许多恶狠狠的校尉来,如狼似虎的把六个犯官揪翻在地,用尽气力各打四十大板。打毕,又叫拶起来,拶了,又叫敲,各人敲了二百敲,放了拶子,又叫夹起来。也各敲了一百棍。你想这些官儿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