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?天天半夜三更,同人在晒台上相会。我身子虽睡在床上肚子里那一件不明白。今儿跟出来看看,果然不出我之所料,你装得好模样,可惜你这种花巧,只能哄别人,哄不了我康尔锦。如今有凭有据,还想赖到哪里去?你有甚花言巧语,快快说出来,看你还有什么枪花可掉。”这几句话,气得如是面色改变,一肚子冤苦,不知从哪一句说起。口虽不曾开,那眼泪却已夺眶而出。尔锦更怒不可遏,连道:“好好,你流眼泪的本领很大,可知别人见了你的眼泪,或者疼你,我康尔锦偏不怕你流泪。”如是听了,别无他语,只顾痛哭。尔锦见了,益觉生气,骂道:“你这贱人,还要装什么死腔。不给你些颜色看看,你也不晓得我的利害?”说时,伸出巨灵般的手掌,在如是面上连披二下。如是梨花颊上,顿时多了十条鲜红的手指痕儿。正是:泼醋捻酸缘底事,焚琴煮鹤究何心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  第二十四回贪财汉一心下辣手急色儿两面做难人

  如是无端被尔锦掌颊二下,面上只觉一阵热辣辣生痛。她自幼虽曾坠落平康,因系自立门户,故并没受过鸨母的虐待,此番可算得自出娘胎第一次吃这痛苦。家中一班娘姨丫头们,听得吵闹声音,都披衣起来,聚在房门口观看,见是少爷发怒,不敢进来,只在门外探头探脑。如是又羞又痛,哭得和一个泪人儿相似。尔锦怒犹未息,把一班下人们都唤进里面,大声道:“你们看看,你家这个不要脸的姨奶奶,她天天半夜里鬼鬼祟祟,掩到晒台上,和一个野男子相会。今儿天网恢恢,给我亲眼看见一个男子和她讲话,她还要装腔做势,假哭哄人,你们想想,可耻不可耻呢!”

  众人面面相觑,都不敢开口。如是听他信口诬蔑,再也忍耐不住,哭道:“你休得信口冤人,适才那个男子,我委实并不晓得,不知是哪里钻出来的?况且还在隔壁晒台上,并没过来,我见了他,吓得什么似的,逃走进来,你难道不曾看见,何尝同他说什么话来!讲到我夜间到晒台上去,原为焚香敬天,有阿二可以替我作证,天天的茶几香炉,都是她亲手安排的,你若不信,问她自己便了。”阿二闻言正想代姨奶奶分辩几句,不想口还没开,已被尔锦夹脸一个巴掌,说:“好丫头,原来你也是她的同党,明儿我先请你上路,慢慢的再收拾这贱人。”

  阿二平白地吃这一下冤枉巴掌,真所谓哑子吃黄连,说不出的苦,手护着颧骨,哭丧着脸儿,踅出房外去了。尔锦又向余下几个娘姨道:“你们休得装痴作呆,我知道你们都是她的爪牙,改天我一个个收拾你们,你们仔细着。”众人见不是势头,恐做了第二个阿二,都一哄散去。房中只剩尔锦、如是二人,尔锦见如是伏在桌上,痛哭不止,怒道:“你休装腔了,哭也没用,我康氏门中,容不得你这种贱人,你还是要死呢要活?要死呢,我这里有鸦片烟,有剪刀,有麻绳,你爱那一样,就那一样。要活呢,送你到无锡去,养你老,送你终。你愿意那样,快快说了,好早些定夺。”

  如是只不开口。尔锦大骂大跳了一会,觉得有些困倦,也就上床睡了。如是回想方才尔锦说的一派话,不但全无情义,而且毫没心肝,遇人不淑,更不免自悲命苦,足足哭了一夜。次日尔锦起来,理也不去理她,洗洗面径自走了。一班人见少爷已去,方敢进来劝姨奶奶住了哭,都说姨奶奶规规矩矩,我们大家也知道的,少爷不过一时之气,这件事,隔几天不愁不水落石出。那时少爷的气平了,仍是恩爱夫妻,姨奶奶何必悲伤,糟蹋身子。如是听了,知道局外人观察,原不过如此,自己明知尔锦别有隐衷,他要我的时候,原贪我手头有钱,如今钱已入了他的手,本来已用我不着,晒台上这句话,原不过借此为由,逼我一死而已。这些话不能向旁人诉说,自己姊妹中最知己的,只有李姑太太和曹少奶奶二人,但她两个都往杭州去了,虽然有贾少奶奶和尔年的媳妇孙氏,都在上海,但她二人和自己不过面子上的交情,并不十分知己。此时正在满腹冤苦无处申诉之时,不如就去告诉告诉她们,也可略吐胸中闷气。当下命人打水净了面,见包车已被尔锦坐了出去,便雇黄包车,坐到鑫益里贾家。一脚走进门内,这时候,贾少奶奶还摊手摊脚的躺在床上,一床夹被,褪至小腹下面,上身穿着件对襟紧身捷法布小衫,胸膛口有两个钮子脱了扣,露出粉红洋熟罗肚兜。如是见她这般睡像,啧啧道:“自己睡得不小心,少停起来,又要嚷肚子疼了。”一面替她把夹被拉上盖好,将她推醒。贾少奶一睁眼,见了如是道:“咦,老七吗,怎么你起身得这般早?”

  如是长叹一声,把尔锦欺侮她一番情形,向她说了。贾少奶正因方振武接了珠姐来家,满肚子不舒服,听如是一说,便道:“老七,你那里晓得,普天之下,男人家没一个有良心的。”如是道:“这也未可说,像你家少爷待你,真是再好也没有了。”贾少奶听说,一想琢渠待她,果然并没甚么不良,只因适才一句话,说得太广阔了,收不回来,只得说:“你还不知道他的没良心,才真是没良心呢。不过你家少爷,也忒煞岂有此理了,怎么无级无故,冤枉起人来。你大约一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