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问他。自己因昨夜预备动身,未得安睡,此时身子顿觉疲倦,重复睡了一会,醒来已是夜分,一问下人,知道少爷适才曾回家一次,因见奶奶安睡未醒,故而又出去了。曹少奶奶闻言不胜气愤,命人开饭进来,吃了浅浅半碗,因康姨奶奶那天被尔锦阻止未往杭州,一隔半月,颇为记挂,即便亲到元昌里去望她。恰值李姑太太也在那边,一见曹少奶奶笑说:原来你也来了我正打你同老七到你家中来呢?曹奶奶道:“你回家没睡过吗?我一回去,已睡了个中觉咧。”

  李姑太太道:“我回到家中,不满一个钟头,老七已着人来家请我,幸得同在一条里内,我马上奔过来,原想说几句话就回去睡觉的,不期老七不放我走,适才已在这里吃了中饭,还打算同到你家去。如今你来了,我也好回家睡觉去咧。”曹少奶奶道:“你别走。我一来是来望老七,这几天可适意?二来却是接你同到我家去,因在杭州时不能吸烟,天天吃膏子药,胸口很不舒服,想必你也如此。现在既已回到上海,还不大大吃他一个爽快,岂不痴了,所以请你给我烧烟。若要睡,少停到我家去睡便了。”李姑太太道:“提起老七,可教我代她生气。这件事,大约你还没知道罢。”

  曹少奶奶问是什么事,康姨奶奶长叹不语。曹少奶奶见她面上泪痕未干,情知又必受了尔锦委曲,忙问李姑太太,所说的又是那一段事?李姑太太先向四下望了一望,才把花如是适才向她说的话,一往从头告诉了曹少奶奶。原来如是那一天被尔锦阻止,不准与她们结伴前往杭州,一个人想着前因后果,足足淌了半夜眼泪。及至尔锦回来,喝得酩酊大醉,睬也不去睬她,脱下长衣,向被窝中一钻,竟自睡了。如是见此情形,更觉难受。想想都为自己命苦,幼年堕落平康,风尘飘泊,从良之后,原指望终身有托,不料丈夫又是个贪财忘义,毫无心肝的人物。目前自己还在盛年貌美之时,已遭他如此待遇,将来年老色衰,更何堪设想。一念及此,心如刀割。大凡妇女在愁苦无聊之际,极易打动迷信心肠,如是自悲命薄,想起自己前生,不知造了什么罪孽,因此阎王爷派她今生受这般苦报,悲伤无益,只可修修来世,因唤醒了贴身丫头阿二,命她把茶几香炉,搬到后面晒台上去。自己净了手,拿一炷香点着了,恭恭敬敬的走上晒台,插在香炉内,当天膜拜了四拜,默默褥告,愿上天保佑她无病无殃,消灾降福。叩罢头起来,仰首望见新月如钩,照着她的影子,映在邻家晒台隔开的板壁上,好似一个人陪她站着一般。如是才闭了晒台门,回到房中。见尔锦鼻息如雷,睡兴正浓,不敢将他惊醒,便挨在他脚横头睡下。

  次日,宵深人静,仍到晒台上烧了一炷香。一连数日,皆是如此。不料她家隔壁,住着一户姓周的,弟兄二人。兄已娶妻,弟还不曾受室。平日见哥嫂两个恩爱情形,未免有些自悲旷独。他卧房的玻璃窗,正对着晒台。那一夜他已灭灯安歇,到半夜里,不知何故,番来覆去,只睡不着,只得坐起身暗中摸索,取得洋火在手。正要点灯,忽见隔壁晒台上,火光一闪,把他吓了一跳,暗道莫非有了贼么?意欲唤醒了兄嫂,一同捉贼,只恐那贼人闻声逃走,倘若一个人上去捉贼,又觉有些胆怯,幸得贼在别家屋上,与我无关,落得冷眼旁观。待他走到这边来时,再作计较。想罢,便赤着双足,走到玻璃窗前,仔细一看,几乎笑将出来,那里有什么贼,只见一个美貌女子,正在焚香膜拜,月光之下,看人分外清晰,认得是隔壁康公馆的姨奶奶,素日见她包车出入,心中艳羡已久,只因自己知道癞蛤蟆不配吃这块天鹅肉,所以未敢存什么妄想,不期今夜她在晒台上烧香,正当我窗口外面,何妨饱看一番,权作望梅止渴。不道转眼工夫,姨奶奶已走了进去。他心中十分难受,一夜未得安眠。

  次日晚间,仍熄了火,暗中伏在窗口上观看,果见姨奶奶又出来烧香。一连几夜,看得心热起来,常言道:色不迷人人自迷。有一夜,他因窗口离晒台太远,看不清楚,因此预先伏在自家晒台板壁旁边等候。如是那知有人暗中窥探,服侍尔锦睡后,沐手焚香,仍独自一人,走向晒台上去。这夜正是五月十三,皓月当空,光明如水,如是叩罢头,仰头望月,出了一会神。正待移步进来,忽闻身背后,与邻家晒台隔开的几块板壁,格格作响。如是还道是狸猫走动,回头观看,见一块板已裂开一条缝,露出半片人面,月光之下,清楚异常。只见这半片面孔,还滋出牙齿对她笑着。如是不看犹可,一看之下,吓得魂不附体,大叫一声,向里面飞跑。冷不防晒台门口,还站着一个男子,如是又吃一吓,定睛一看,见是尔锦,才觉放心,因问:“你已睡了,为何又起来咧?”尔锦一语不发,冷笑一声,走上晒台。如是还有些胆怯,仗有尔锦在旁,壮着胆,重复走出外面观看究竟。见那板缝外的人面,已不知去向。尔锦一手将板壁推了一推,见可摇动,顿时满面怒容。如是低声道:“你可见适才有个人面吗?险些儿把人吓杀。”

  尔锦仍不言语,怒气勃勃,回转房内,如是跟进里面,尔锦脸一沉,把手在桌上一拍,大声道:“你这贱人干得好事,当我是什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