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踮在栏杆旁边么。”伯和无奈,在官舱内坐了一会,又到甲板上立一会,走来走去,坐立不安。那船上的买办,承俊人嘱托,上前与他招呼。伯和告诉他有个人未来,买办说:“大约就是令姨太太了。”伯和道:“正是。”买办道:“或者她因知道后半夜开船,所以来得迟些。”伯和含糊答应他道:“也许是的。”

  买办又应酬了几句才走。伯和左等也不来,右等也不来,从人又时时磕睡,伯和将他大骂泄气。买办听得清楚,即忙进来相劝。伯和问他现在什么时候?买办回说,刚敲十二点钟。再过三点钟,我们就要开船了。伯和闻言,吃惊非校暗想此时已过夜半,熙凤还不上船,大约是不能来的了。料想她一定出了非常大事,否则决不致耽误行期,深悔自己不该惜几个车钱,没听她的说话,把衣箱车回检点,教她自己到阿珠家去观看。这班小人家,眼孔最小,或者熙凤和今古奇观上的杜十娘一般,藏着个百宝箱,此时露了眼,他们欺她女流,将她谋财害命。除此之外,或将她掳往别处,或将她禁锢密室,都是我害她的。此时我决不能丢了她走路,务必替她报仇雪恨了,再行回去,才不负我和她夫妇一场的情分。想到这里,一阵心酸,险些儿流下泪来。忙对买办说:“今番小妾不能下船,我也未便丢了她独自前往,不知这里的船票,能退不能?”买办听说,呆了一呆道:“照例预定官舱,不能作退。但是倪先生的事,尽可商量。让我代你们把船票卖给别人便了。”

  伯和千恩万谢,命从人把行李物件,重复搬上码头,雇两部黄包车装了,主仆两个,坐着径投孟渊旅社。栈中茶房,认得他们,慌忙替他把行李搬进,问他从那里来?伯和推说脱了船头,一面教从人看守房间,自己出了栈房,仍坐着来时黄包车,到卡德路倪公馆,找寻俊人。这天俊人恰巧宿在卡德路,此时已同他姨太太睡了,听说有人找他,不知何事,即忙披衣起来,见了伯和,惊道:“叔爷为何此时还不上船?”

  伯和长叹一声,将熙凤饭前同着梳头佣阿珠,同去检点衣服,一去不回等情,细细说了。又道别的不怕,只恐她贵重东西露了眼,被人谋财害命,或者路上被电车撞伤,最为可虑。俊人沉吟半晌,忽然把桌子猛击一下道:“叔父你上她的当了。无论光天化日之下,断没谋财害命之理。而且她久居上海,也决不致被电车碰撞。我看她说什么检点衣服,明明是和那梳头佣一同逃走。你娶她的时候,不是替她还过一千多洋钱的债么?妓女假从良,骗客人替他还债,再设法出来,其名叫做浴,就是还清欠款,譬如洗脱一身腻垢之意。可惜你没留心她有此一着,这时候她早已远走高飞,无从寻觅的了。”伯和被他一语提醒,不觉破口叫道:“阿哟,真个被她了个浴咧。”正是:偏是衰翁甘受骗,从来荡妇最无情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  第二十七回漫天布局瞎子心虚蓦地逢仇冤家路窄

  俊人又问伯和,可晓得阿珠住在那里?伯和说:“好像住在法租界,不十分仔细。”俊人道:“这是她自己说的吗?”伯和道:“是熙凤说的。据阿珠自言,又是什么七马路。但我在上海半年有余,从没听得这个路名,那时只当她取笑,并没盘究,到如今竟无从查考了。”俊人摇头道:“盘究也是没用。她们既存心浴,未必肯把真实住址告诉你。就是熙凤所说法界,想必也是花言巧语。这班在堂子中帮佣的妇女,大都不是本地人,在上海未必真有住屋借着。就使有,也不过轧了姘头,租一间小房子之类,无根无底,家伙也是租的。朝张暮李。好看些,说他是小房子。不好看些,说他台基亦无不可。我看这件事,只有明儿着了包打听,到她旧日院中,盘问她以前那班做手,或者有个着落。但她们此时,一定深藏不出,纵使经官动府,行文移提,也恐非一朝一夕就能将她们拿到的。”

  伯和听到包打听,又是什么经官动府,不觉慌了手脚道:“照你这般说,莫非要把官司给她们吃么?”俊人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伯和摇头道:“如此我也不必查了,罪罪过过,还是我自己认吃亏了罢。”俊人道:“叔父休得怕事,此事非查不可。妓女浴,最为可恶。因她非但骗客人钱,而且把客人当作瘟生,所以一定要重重办她。”伯和连连摇手道:“老侄,你也休得如此,我们都是有子孙的,犯不着伤这个阴。就使要查,也可自己到她院中去问,何须惊天动地,要什么包打听呢!”俊人见他如此胆小,不觉笑将起来道:“既然叔父存着恻隐之心,小侄何敢擅专,但不知叔父今夜还预备动身吗?”伯和道:“这个我还没告诉你,我已将那船票退给买办,行李发回孟渊旅社,我想待这件事查明白了再走。倘他真个逃了,倒也不妨。只恐她被人暗算,我若不替她查访,岂不教她冤沉海底了么?”

  俊人听了,忍不住哈哈大笑说:“叔父你莫痴罢,现在不比古时,租界亦非内地,决无谋财害命这句话。人家欺了你,你还要替她报仇雪恨不成?此时已有两点多钟,叔父白天劳困,请早些回栈安歇。明日午后,小侄一准前来陪你去查问便了。”伯和辞了俊人,回到栈中,休想定心安睡,翻来覆去,想想俊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