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分光,所以他取这见光名字,便是不肯完全认瞎之意。列位不信,可到门口调查。有时他伏在案上看报,便是见光的明证。但他不但欢喜看报,更欢喜看美貌妇人。常有一班美妇人,请他起课,他对你瞪了几瞪白眼,人家以为瞎子瞪白眼,没甚希罕,岂知已被他饱看去了。见光为人,最好渔色。讨了六个小老婆,犹以为不足,常想猎野食吃,还想学一班拆白党的样,拐骗女人的钱财。有一天黄昏时分,见光门口,来了一部马车,车中走下一个中年妇人,打扮得花团锦簇,珠光宝气,不可逼视。跟着两名娘姨,进得门来,落落大方,问先生在家么?那账席慌忙赔笑,上前招呼她坐了。见光见她来势甚盛,知是贵家命妇,不敢平眼看她,只对她身上瞪了几个白眼。见她衣襟钮扣上,挂的一条珠表链,粒粒精圆,足有黄豆般大。手指上套着两只金刚钻戒指,闪闪发光。几乎把他两眼仅存的三分光,都耀瞎了。

  见光不便多看,故意眼望着天,待她坐定,才足恭问她尊姓,那妇人回说姓吴。见光便问吴太太有何贵事?吴太太道:我因近来身子时常多病,故来请莫先生算算,不知命中有无磨难,可要禳解?说时,便把自己年庚报给见光听了,见光假意算了一算,说太太果然命中小有磨难,这也是前世冤孽,因太太前生,无心踏死了一只猫,这猫命不该绝,告到阎王案下,阎王念太太无心失误,故判太太受三年血光之灾,只消拜七堂忏,禳解禳解,就可太平无事了。吴太太道:既如此,不知拜忏要用和尚呢道士?见光道:道士最好,因道法无边,阎王爷极肯听他说话。太太府上,如恐摆经堂不便,我这里亦可代办。吴太太想了一想道:还是到我公馆里去摆罢。见光问她公馆在何处?吴太太说在白克路某号。见光命账席写了。吴太太掏出两块钱,丢在台上,才坐着马车回去。见光家中原有常年包着的道士,所以他不教吴太太作成和尚,就为他家中没养着和尚,免不得要到庙里去租,庙中出租和尚,原有定价,他只得赚些扣头,不如举荐道士,却可全盘到手。这一笔大生意既已兜上,见光不敢怠慢,便拣出十二个人材漂亮,行头鲜明的道士,前去拜了几天忏,功课做完,见光亲去收钱。

  吴太太请他在厢房内坐下,亲手倒了一杯茶,教那陪他来的人,在客堂中等候,又命娘姨出去买点心给先生吃。见光连称不敢,吴太太说:便得很的事,先生不必客气了。见光听她呖呖莺声,不觉心醉,睁开半瞎眼,先向四下一看,见并无别人,暗想这位吴太太,那天虽已见过,面貌究竟怎样,却并没看得仔细,听她喉音很俏,想必容颜一定不丑,趁此时房中没人的当儿,不如饱看她一顿,她不着恼的固好,如若着恼,横竖我是出名的瞎子,她决不能说我偷看了她。心中想着,两只眼便对吴太太白了几白。吴太太见了笑道:先生你能看得见我么?见光忙说看不见,看不见。口中这般说,心中吃惊吴太太怎生得如此美貌,说话时,随声吹来一股似兰非兰的香气,他鼻管中猛一嗅着,只觉心上一阵浑淘淘的,很有些坐立不安。

  吴太太见他局促,心中暗暗好笑,把茶杯推了一推道:先生用茶罢。见光见茶杯在桌子中间,吴太太那只雪白粉嫩的玉手,离开茶杯还不到三寸远,那两粒亮晶晶的金刚钻,光彩直向他瞎眼中钻将进去,见光情不自禁,假充瞧不见茶碗所在模样,伸手向桌上捞摸,只一捞,便捞在吴太太手背上,趁势一捏,吴太太不觉说了声阿哟。随把见光的手摔开了,笑道:你这瞎子瞎摸什么?一面将茶杯送到他面前。见光接了,连说得罪。不一时,娘姨点心买来,见光吃罢,吴太太又把经钱照账付给了他,分毫没扣。见光回到家中,念念不忘。

  次日,有个娘姨来请见光,说白克路吴公馆太太,请先生算命。见光喜不自胜,疾忙换了一套新跑褂,坐马车前往。吴太太接见仍请他在厢房内坐了。见光问是左造,还是右造?吴太太将凳子移到他旁边坐了,笑问什么左咧右咧?见光道:是男命呢女命?吴太太说:是我自己。见光便问她几月几时建生,吴太太笑道:那天我没告诉你么,你难道忘了?见光道:虽然有些记得,但不已甚仔细,只恐弄错了不准,所以请太太再说一遍。吴太太说:讨厌得很,我今年三十二岁,二月十三日丑时生的,你记清了罢。见光忙道:不错不错,果然我记得是戊辰年乙卯月甲子日乙丑时呢。说着便捏指算了一算,口中念念有词说:太太贵造大吉。虽然前世有些冤孽,今生多行善事,自能逢凶化吉,遇难成祥。不过小时略有疾病,七八岁之间,本该面上带一个破相,幸有天狗星保护,故得临时免去。做小姐的时候,正逢织女星入宫,所以聪敏伶俐,女红精工。后来遇见披麻星,父在母先亡,可是不是?

  吴太太道:我却是爹爹先死,并不是父亲在,母亲先死。见光道:这父在母先亡,原说是令尊在令堂之前亡故的意思。吴太太道:那就准了。见光道:原是命中注定先父的,那有不准之理。十七八九二十岁,夫星一照,红莺天喜,直到三十二岁,至三十四岁,微有血光之灾,幸有道法解除,决无妨碍。到四十岁上,须防丧门星,丧事人家少去为妙。过此以往,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