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二万银子还他呢?”

  鸣乾想了一想道:“事已如此,好在赵监督与东翁是要好朋友,他信中虽说不可展期,但玩其语气,似乎未尝不可通融,只消有相当的抵押品,东翁何不将股票暂时送往他处抵押,叮嘱他不可告诉外人,待市面回复,再行提出售去,还他应得之数,岂不是两全其美。”如海道:“此法未尝不可暂救目前,但那天我们的回信,只说买着大批药料,并未提及股票,现在突然将股票送去,他若因这股票正在飞跳横跌的当儿,怕担风险,不肯收受,或说你既有大批药料买着,何不将药料暂低,那时我手中既无药料,若据实告诉他,药料便是股票的代名词,则欺蒙朋友,不免被他看轻,何况还要托他代守秘密,显有不可告人的隐衷。那我自己的真相,岂不被他一览无余了吗!就使他徇我的情,不将这事告诉外人,但他也是个外人,自己的秘密,即已给他知道,从今以后,时时刻刻有泄漏之虑,将来办事,岂非更多一重辣手。”

  鸣乾摇头道:“东翁这般虑得周密,可就难了。”如海道:“我却有个法儿,不过这件事我一个人难以为力,非得借重你不可。你若能帮得我的忙,又能牢守秘密,我不妨说出来试试,否则就此作罢。”鸣乾笑道:“东翁说哪里话,做伙计的承东翁提拔,得有今日,阖家老幼,都靠着你东翁吃饭,莫说些须小事,要做伙计的效劳,就使叫做伙计的断头沥血,赴汤蹈火,做伙计的也心甘如饴。”如海大喜道:“难得鸣翁如此忠爱,真乃我钱某之幸也。鸣翁请上,受我一拜。”说着起身打了一恭,鸣乾慌忙还礼不迭道:“东翁休得如此,真要折杀做伙计的了。”二人行礼已毕,重复坐下。如海对鸣乾道:“听说鸣翁在城内开着一家红木作场,这句话不知是真是假?”

  鸣乾开作场这件事,本瞒着如海,因他空手进药房的,数年之间,居然开店,不问而知是赚着东家的余润,故他在同事面前,也瞒得铁桶相似。偶然有人向他取笑,叫了他一声老板,他便恨如切骨,深恐这两字,传进如海耳朵里去。其实如海早已知道,因鸣乾是他得力这人,有些事都随随便便,不和他计较。鸣乾还以为如海是模模糊糊的,今被他这一问,出于意外,顿时面红耳赤,暗暗惊异,心想这话奇了,我开红木作场,与他何干?若说我开店本钱,是在他哪里作弊赚下来的,如今他自己别处蚀了本,要将我这笔钱索回,这句话万万说不过去。况且店中作弊营私的,也不止我一个,他为甚么不去找别人,却来寻我。若因我开着店,要向我借钱,老实说,我这宝号,暨家眷等,还不值一千块钱,就给他济得什么事。但不知哪一个天杀的告诉他的,还幸他只知皮毛,不十分仔细,不如推说别人开的,自己搭股便了。鸣乾想罢便道:“东翁有所不知,店果然有一家,但不是做伙计的所开,因做伙计的于红木一道,全系外行,如何可以开店。更兼依人作嫁,也没这许多本钱。只因我家有个邻舍,向做红木生意,要纠股开一个小小作场,专做红木零件,缺少一股,由那人的妻子向内人说了,内人情面难却,再同做伙计的商议,这一股股本虽只一百块钱,但做伙计的,一时哪里有这笔现款,只得求几个朋友,合了一会,凑足此数,才算做成了一个小股东。近来叨天之佑,竟得有些余利,不知东翁何事问及?”

  如海听说,笑了一笑道:“搭股不妨,只消鸣翁与红木作场有些儿关系,就容易着手了。我便要请教你一件事。你们红木作场内有一种假红木料,据说是土箱板做的,不知确否?”鸣乾道:“果然有的,因土箱板木料,纹细质沉,很充得过红木,莫非东翁要办什么物件送人吗?”如海笑着摇头道:“现在民国时代,这种滑头的官场礼,久已革除,我还办什么东西。不过我却要托你们作场内办一百只大土木箱,须要底盖完全的,不知能否在一两天内办到?”鸣乾听说,恍然大悟,禁不住呵呵大笑,随向如海附耳说道:“东翁要这许多空土箱莫非如此如此吗?”

  如海闻言,笑着骂鸣乾道:“你这精灵鬼,果然又被你猜着了。我因自己素来不做这种生意,倘去收买土箱,不免被人疑讶。你作场内既然用此材料,只须说有大批定货,缺乏材料,就可尽多收买,决不致有人生疑。收得之后,趁夜送到我栈房内,如法泡制。横竖我又不是拿他卖钱的,只须暂时将他做个抵押品。待股票脱手之后,仍可赎回来,消灭无迹。除却你我和几个动手的以外,别无旁人知道,岂不是一桩极妥善的事吗!”鸣乾连称佩服。又道:“一百只大土木箱,一时虽不容易收集,好在我自己店内,现有十余只,同业中谅也必有存着的,只消多出些钱,数日之内,定可收足。”如海道:“事不宜迟,愈速愈妙。最好今天就有,价钱不计,买后连同车钱,一并付我的帐上便了。”

  鸣乾见他不惜重资,心中暗暗欢喜。估量这个差使办下来,又可赚他几百块钱。当下辞了如海,急急进城干事去了。当夜鸣乾果然弄了许多土箱,鬼鬼祟祟的送进栈房。如海亲自督同几个心腹栈司,连夜制造,不消三夜工夫,早已布置定当。这天正是官银行借款到期之日,伯宣一到办公处,马上打电话给如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