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照会,教人到马车行中定了二十部轿车,多用临时再添。又因如海喜欢显焕,添雇了一班军乐队,一班清客串,还有各项出殡仪仗,应有尽有。这场丧事,果然办得非常热闹,待到回丧转来,已是黄昏时分。鸣乾又替他开消了一切排场,摘了一张清帐,交给如海。内中只有七成实数,其余只好算是他的酬劳了。如海因须在家守制,药房中各事,俱托鸣乾暂时代理。鸣乾是何等人物,一朝权在手,自然营私舞弊,又不知被他捞摸了多少,这就叫黑吃黑,恶人自有恶人磨。如海赚钱,不由正道,就有鸣乾等从中侵蚀,岂非天道好还,报施不爽吗!如海身子虽在家中,市面上消息却很灵通。因他手中捺着大宗橡皮股票,时时刻刻等候机会脱手,故每日呜乾常派学徒到他家通报市情。说也奇怪,这橡皮公司中好似知他手中吃着大宗股票的一般,故意同他为难,市面有跌无涨,比较前数日,又缩去三份之一。据说这家公司招足股份,在英国殖民地种植橡树,不意这所在地瘠天寒,种下去的树,一时不易发育,因此股票有跌无涨。倘若再过几时,橡树枯槁死了,这股票势必变作一文不值。如海得此消息,好生着急,在家无法可施,只顾寻人淘气。薛氏便乘间告诉如海说:“你娶的这位好新奶奶,一天到夜,百事不管。这几天我们忙得要死,她连人面也不见,天天钻在老婆子房内,陪着那活死人。这还罢了。可怪她见了我们,就和欠她什么冷债似的,板着面孔,鼓起一张嘴,倒挂着眉毛,眼眶子里常拖两条眼泪,放出寡妇面目,不住的长吁短叹。说她哭老太太呢,世间小老婆骨头,决无这般孝顺之理。看来还因你把她心爱的人儿撵走之故,你既不能陪她天天作对,夜夜成双,因何还要这般杀风景,不让她弄个人来散散心呢?”

  如海听了,怒不可遏。当即奔到李氏房中,见了邵氏说:“你一天到夜,躲在这里,干些什么””邵氏被他问得迷迷糊湖说:“我有什么可干。只因娘头上的伤,还没平复,抬不起头,这班下人太太,又没一个肯听她使唤,故我只得亲自在此陪她,帮着她递递茶水罢了。你存着什么意思呢?”如海听说,哼了一声道:“好一个老祖宗,一定要人伺候,我只道姓钱的老祖宗都死了,不道这里还有一个呢。老实说,一家人家,要多一个人口,多供给一只饭碗,原指望多一双手脚帮忙,若多贴了口粮,还要贴手脚去服侍她,那就不如少一个人了。”李氏睡在床上,听如海这般说,慌忙接口道:“少爷休得生气,原是我的不好。我以为些须小伤,数日内容易平复的,不知怎的带动了眼睛,一抬头便要眼花头眩。我年纪虽老,素来手脚很健,想必少爷也知道的。这一遭委实为病所困,并不是偷懒怕做生活,要人服侍。我因不敢劳动你家娘姨丫头们,才教她在此陪我。少爷若有别事要差遣她,尽可吩咐她前去,横竖老婆子是无关紧要的,只消随时进来递一盏茶水给我就得了。”

  邵氏在旁,听了他二人的说话,气得浑身发抖,无言可说。如海呵呵一阵狞笑道:“难为你这时候倒明白了,你这病到底几时可以好呢?”李氏连说:“快就好了。”如海一定要逼她说出一个期限,李氏好生发窘。邵氏实在看不上眼,不禁勃然作色道:“害病的人,谁能自己作主,几时可以痊愈。况你又不肯替她延医调治,教她一时怎能就好。请问你究要我们娘儿两个扛呢抬呢?还是做什么生活?况且我们也不是出来帮人家,才投靠到你这里来的。吃了安乐饭,累做主人的中心不舒服。当年我们若要自做活计,未必不能糊口。只为想过舒服日子,要吃安乐饭,才肯嫁你做小老婆。当时你不曾亲口答应我奉养老的么?缘何口血未干,就此变卦。你也是场面上的人,亏你讲得出这种话来。”说着哭了。如海怒道:“好好,你敢挺撞我么?你可知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你怎不张张眼睛,嫁一个有家私有身份的,呼奴使婢,堂上一呼,阶前百诺,那时才能使你适意。可惜你眼珠儿不曾看准,嫁了我一个生意人,不能不自家动手。你不信出去看看,身份比你大些的人儿,也自己帮着做活,莫说你了。还有你说我当初答应供养你二人,我可曾写下凭据给你?口说无凭,你若拿得出凭据来,我马上多用几名下人,服侍你两个人,连吃饭拉屎都不须你们亲自动手。否则不做不行,不动手休想吃饭。”

  邵氏又气又怒,连连顿足,带哭带说道:“好一个无情无义的汉子,你讲得好干净话,请你自己扪扪良心,当时你究竟怎样说的?有陈太太家的张妈为证,如今翻悔由你,可知欺人太甚,天地不容。你要我们做活,我们偏偏不做,看你能把我们娘儿俩怎么样!”李氏听他二人斗口,急得什么似的,屡次要挣扎起来,无奈头脑发眩,一坐起便要倒下,只把两手不住的向邵氏乱摇,口中嚷道:“你你你也可以住口了,我已经去死不远,多谢你就听我一句话罢。”又对如海道:“少爷,你休得生气,她素来就是这种孩子气,说话不知轻重,请少爷瞧我老人面上,不必同她一般见识,只当没有这件事。我虽然不久人世,她一辈子还要靠少爷吃饭过日子的。我在一两天内倘能起床,准定出来帮你们做活便了。”

  如海理也不理,朝外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