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了时,无妨一溜烟向外国一跑。自己在上海,好容易东演说西开会,弄成今日的名望,如今为这件事上,不但将名望抛却,还要将产业丢弃,岂非一失足成千古恨。想到这里,几乎哭将出来,含泪对运同道:“老卫,你看我们还是打点逃走呢?还是等北军前来捉去枪毙?”

  运同顿足道:“你为何这等爱说死话,常言好死不如恶活,谁愿意等死。况且现在北军还未打出制造局来,我们尽可设法。我想我二人又没上阵交锋,算不得附和南军,不过宋使仁造的花名册上,有你我二人的名字,这却是一桩极大的大坏处,将来只恐就在这上头惹祸。好在花名册还未入北军之手,现在总务科曾寿伯处,我们务必设法将这花名册取他出来,没了凭据,就不怕将来出甚岔子了。正言时,见调查监督谈国魂匆匆由里面出来,运同即忙住口。国魂见了他二人,问道:“你们二位可知道城里罪犯越狱这件事么?”

  晰子等不便回他不知,齐声说知道的。国魂又道:“那主使刺杀宋先生的凶犯应桂馨,也逃走了,当真吗?”晰子道:“听人这般说,我想没这般容易罢。”国魂知他也不仔细,便不问这个,说:“你们朋友宋使仁,昨夜出兵,至今未回,不知曾否折兵?你二位见他没有?”晰子闻言,心生一计道:“我们就为此而来,宋连长现在城内本部,因昨夜逃散的兵士很多,部中一本名单,也被他们偷去了,无从查考,这里从前抄过一本花名册,想借去另抄一份,再行送回,不知曾总务科员现在何处?”国魂想了一想道:“曾总务科员,适才被总司令派出公干去了。花名册现由尤科员掌管,你去向他拿罢。”晰子知道尤科员便是仪芙,便教运同在外略等,自己走进总务科,将刚才对国魂说的一片鬼话向仪芙说知,仪芙信以为真,检出那本名册,交给晰子道:“你抄好赶快拿来,这里总司令时常要查看的,免得被他追闻。”

  晰子连连答应,手捧着花名册,如获异宝,还不敢走得太急,恐被仪芙看出形迹,假意问他:“曾先生哪里去了?”仪芙四下望了一望低声道:“我告诉你,你别对他人提起。此间大事不妙,昨儿正午,敌军向这连里开了四门大炮,都打在附近民房上。今天又有一条兵船,在面前黄浦中往来多次,像是探看我们举动模样。总司令十分担忧,说此间太显露了,不能容身,故教曾总务科员往别处另找暗藏些的房屋,大约就在这几天内要搬场了。”

  晰子听说,益发吃惊,深恐炮弹就要打来,急急辞别仪芙出来,拖运同出了司令部,方始放心。一路上将仪芙说的话告诉运同,运同也说名单既已到手,司令部还以少去为妙。横竖他们大事决不成功,就使成功了,我们既曾当过几天调查员,若去运动差使,料他们也不致推却呢。晰子点头称是,走到僻处,悄悄将名册烧煅。两个人自此和司令部永诀,连南市都不敢来,只在租界上探听消息。南军方面,果然被二人料着,当夜总司令收拾残兵,又恶战了一夜,仍被北军击败,真所谓三战三北,兵士残余无几。幸亏松江开来一队援兵,还有一班学生军,都是青年精壮,依总司令的意思,夜间还要决战,非精疲力尽不休,却被一班属员力劝说:连战三夜,人马皆困,若再接战,恐难支持,还是暂行停战一两天,让士卒休息休息,再图背城一战为妙。”

  总司令依言,停战了两昼夜。到第三天,松军司令自告奋勇,率领所部,和学生军夤夜进攻。无如攻守之势,劳逸悬殊,以逸待劳,北军占便宜不少,这夜南军依然败绩。最可怜的是松江一班良家子弟,平时因酷慕尚武精神,投入学生军,原为学习军事知识起见,此番随松军司令前来,无缘无故,都在这一战中断送了性命。他们虽然平时蓄着满腔热血,无处可洒,今番得以血溅沙场,可谓幸酬素志。但他们家中可怜的父母,闻得儿子死信,忧闷致疾者有之,欲与松军司令拚命者亦有之。这些都是后话。当夜总司令又得败耗,知道大事已去,急召曾寿伯商议说:“现在我军死伤逃走,所余无几,决难再斗。风闻北京援兵将次开到,他若知道我军无人,一定要出来,占领南市地界。我们的司令部,万不能再设此间,束手受缚。你前日看定的闸北地方,果然很好。一则有租界障蔽,北军不能直接前往。二则风声如有不妙,我们便可溜往吴淞,那边的炮台,还在我军掌握,暂时尽可相持。你速将紧要文件收拾好了,与我同坐汽车前去。其余各办事员,你一一秘密通知他们,令他们分投前往,不可成群结队,免得经过租界时,被外国人留难。”

  寿伯领命行事,不到一点钟,这座庄严煊赫的司令部,已变作几间空房,外间神不知鬼不觉,还道总司令借土遁而去。直到第二天,闸北又发现了一个讨袁军总司令部,众人才晓得南军司令部在昨天半夜里乔迁之喜,有班人因未及送馒头糕,很为抱歉。闸北的居民,得了这个体面邻舍,自应竭诚欢迎。不意这班人的心肝,和别人两样,非惟不十分欢迎,而且还竭力反对。纷纷集议说:“这司令部虽然只有一个虚名,已无实力,不过留在此间,究是一个祸胎。北军知道南军司令部设在这里,一定要派兵前来剿灭,免不得又要开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