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,还没有来。运同不觉着起慌来,暗说不好,莫非仪芙有意给当我上吗?这个木梢,可抗得不小,一则枉费心思白丢本钱,二则星干面前说得千真万确,若无交代,他还当我故意造谣,哄取薪俸。他们做侦探长的,都操着人民生杀之权,倘以我为有心欺蒙,触他之怒,随意派我一个罪名,这一条性命,岂不从此断送。想到这里,惶急异常。忽闻一阵皮鞋声响,渐行渐近。西崽在门口高叫一声客人来了,运同精神斗的一振,站起身时,已见仪芙带着三个西装少年,跨进门来。仪芙抱拳带笑,说了句贾君恕我来迟,这贾君便是运同的假姓。运同连说无妨。仪芙又替同来三人介绍,手指着他们道:“这位便是贾仁仪先生,这三位乃是包史、宋铭、钟百华君,都是我党同志,愿你们大家多亲近些。”

  运同忙和包、宋、钟三人拉手问好,看他三人,虽身穿洋装,但都已陈旧破裂,面目也颇憔悴。今天闻有吃喝,故在憔悴上头,另罩一重喜气。扯手既毕,运同请他们在客席上坐下,回头对仪芙道:“尤君有何贵忙,我信中本约你七点钟相叙,怎的到此时九点半钟才来?我饿的慌了,先吃又恐慢客,现在你还有别的朋友约着吗?如其没有,我们就可点菜咧。”仪芙道:“我因事机秘密,未敢多邀朋友,这三位都是我同寓的同志,故我敢请他们前来。适才因往别处会一个朋友,所以来得迟了。”说时微微对包、宋、钟等三人一笑。三人中宋铭最是口快,抢着道:“尤君莫打诳话,我们见了信,本想六点钟就来的,原是尤君,说中国人的习惯,都爱迟一两个钟头,说七点钟,一定要九点钟才到。宁使主等客,莫教客等主,别早去了吃人笑话,故而有意挨到九点钟出门,又没钱坐车,步行前来,所以格外迟了,何尝往别处会什么朋友。莫说你贾君腹饥,便是我等四人,谁也不是肚子里闹饥荒呢。”

  仪芙大笑。运同也笑道:“如此请各位马上点菜罢。”一面按铃教西崽开一瓶白兰地,替各人斟一满杯,看他们点罢菜,运同举杯在手说:“我等五人,往年天各一方,奔走革命,今朝相逢席上,可谓幸遇,请各位饮此一杯,以贺盛会。”说时移杯近口,包、宋、钟三人见主人劝酒,也都举杯一饮而荆不意运同只略一沾唇,已把酒杯放下,又满满替他三人斟酒道:“各位都是洪量,请多饮一杯,万勿拘泥俗礼。”

  众人见主人意盛,又都喝酒,不过却不似第一次涓滴无余,只呷得浅浅一口。移时送上菜来,众人一边吃菜,一边饮酒。不知不觉间,包、宋、钟三人的酒杯又都干了。然而运同、仪芙二人,却仍是满满的两杯,一些儿不曾入口。运同问仪芙为何不喝?仪芙回言近来略有伤风咳嗽,所以不敢多饮。运同笑着再替三人斟酒,乘间探问他们革命时代的功绩。包、宋、钟三人有了酒意,顿时慷慨激昂,自表行状。运同在说话里,听出他们并非党中重要人物,二次革命时,不过供司令驱使,任奔走之役,也没作过别样事业。论资格还不及三号党人,然而已可充得过去。运同也不和他们多讲闲话,只请他们吃一个酒足菜饱。吃罢之后,运同始对仪芙说:“今儿我本有一桩特别要事,和你们商量,原想你们早来一刻,趁大菜馆没上市的时候,好开谈判。不意你们来得太迟,现在此地耳目已多,万不能再讲别话,防有政府侦探,在此窃听,泄漏秘密,关系很大。我想只有到我自己的事务所去谈谈,还很谨慎,别处我都觉得不甚放心,诸君以为何如?”

  包史接口道:“贾君之言,甚是有理。无论什么事,都以谨慎为妙。你现在要讲的话,莫非就是尤君在先告诉我们的三次革命问题吗?”仪芙不等他说完,忙将指头搁在嘴唇上,低声喝道:“住口,你不怕门外有耳朵吗?”包史吓得不敢做声。宋铭又问贾君的事务所,设在什么地方,运同道:“此间非讲话之所,到了那边,自然明白,横竖迟早只数分钟工夫,此时性急多言,若为敌人得知,反为不美。”众人都说有理,但不知去时还是坐东洋车呢?还是步行”他们的意思,坐车都没车钱,须要东道主人惠钞才好。运同答道:“我有汽车在门口停着。”包、宋、钟等听有汽车坐,都乐不可支,看运同付了菜账,欢欢喜喜随他下楼。果见一部轿式汽车,停在菜馆问口。运同开了门,请包、宋、钟三人上去,自己和仪芙也先后登车,五个人聚在一个车厢里。包、宋、钟三人坐的正面,运同和仪芙侧坐,都把手紧握车门,仿佛怕倾跌似的。汽车夫也不问他们何往,徐徐拨转机关,车已行动,运同对仪芙道:“尤君,请你把那一面的卷篷拖下来罢,马路上认识我的人很多,只恐见了不便。”

  仪芙依言,把两条卷篷扯下,运同也把靠自己一边的两条卷篷扯下了,马路上的灯光,便与车中隔绝,车厢内伸手不见五指。五个人坐在里面,也各无一语,惟闻汽车的机声轧轧,不知开向那一方而去。诸人中惟有宋铭素性躁急,在汽车中坐了一阵,不明白目的所在,心中颇为纳闷,偷向卷篷缝中望外一瞧,忽然失声道:“唉哟不好,适才过的不是西新桥吗?再前进便是中国地界了,快些停车,快些停车,你们难道不要命了吗?”运同喝道:“宋君快莫高声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