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外面,车行过快,迎面风吹得身上很冷,便教车夫不必再向落荒处走开,回头仍到大马路四马路去兜圈子。车夫不敢违背,只得开回来,又在大马路四马路兜了两个圈子,看钟上已交三点一刻。他出发时,吴星干本约三点钟到西门接头,因恐去得太迟,误了钟点,受星干责罚,故也不及听坐车人吩咐,开车过四马路到跑马厅沿浜,在先他汽车到此,回回弯北向大马路去。这回他发车向南,车厢中六人说笑正欢,并未留意。国魂坐在外面,看得十分真切,问汽车夫何往?汽车夫不答,开车直奔法界。国魂大怒,喝令掉头。汽车夫只当没有听见,反把机器拨快了些,瞬息已过西新桥。国魂知道过去不多路便是中国地界,不觉吃了一惊,暗想这汽车夫形迹很是可疑,莫被他载入华界,落入圈套,遂也顾不得危险,伸手便抢汽车的启闭机关。汽车夫死命把住,不肯松手。

  这时候车已开到法大马路口,刚巧西面来了一部电车。车夫和国魂只顾争执,站岗巡捕举手示号,也没有瞧见,一路直放过去,恰和电车拦腰相撞,轰通豁朗一阵响,电车玻璃窗震碎了几块,汽车头也缩短半尺有余,机器损坏,不能再走。汽车夫被震,跌出车外,头破血淋,卧地不起,国魂坐垫比车夫略低,虽未跌出,头面等处,已被碎玻璃击破数处,血流满襟,车厢中六人受此一震,也都跌作一团。美良趁势抱住汉英,汉英吓得目定口呆,做声不得。仪芙、寿伯都下车观看。寿伯问国魂可曾受伤?仪芙却先要紧看汽车夫的伤势,见他跌闷在地,不醒人事,心中好生着急。因这车夫和汽车,是向吴主任借来,并由运同亲手交给他的,现在出了这个乱子,虽误在汽车夫自不小心,但事既损坏,不能再将他们诱入华界,今天的计划完全失败,非但捉不到乱党,还不免损车伤人,少停见了运同,作何交代?更有何面目去向吴主任复命?一念及此,懊悔无及。又见寿伯、楚雄二人,已将国魂扶下车来,汉英等都向慰问,自己不能不装作假惺惺模样,上前问他伤势如何?

  幸得国魂受的都是皮伤,尚无大碍。汉英盘问他怎样遇险?国魂绝口不提汽车夫强欲开车往南的话,只说不知他怎样开车不慎,演出此祸。仪芙以为国魂还未识破他的奸计,心中暗喜。这时候汽车旁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,站岗巡捕也上前干预,要将国魂、汽车夫二人一并送院医治。国魂因受的微伤,不愿进医院疗治,自己和汉英等雇几乘黄包车坐了,先行回家。仪芙因车夫昏迷不醒,自己是来头人,须得随着巡捕至捕房中回话,并帮同将受伤人车往医院,故而不能和他们同走。国魂回到家中,幸亏他妹子汉英,光复时曾在红十字会尽过义务,善于疗伤手术,即替他哥哥洗涤伤口,敷药定当。国魂方将刚才汽车夫一番情形告诉大众,众人听了都吃一惊说:“不道还有这等事,但不知这汽车夫强欲往南,究为何故?”

  国魂摇头道:“谁晓得呢?你们想想内中可有什么原故?”众人还未开口,汉英紧敛双眉道:“莫非那车夫是政府的间谍吗?”国魂不言,众人也不做声。汉英又道:“难道尤君也是政府的间谍么?”众人仍各默然。汉英勃然大怒,连骂尤君可恶,我们还当他是同志,不料他是一个诡谲小人,阴谋诡计,意图陷害我们,岂不可恨。国魂慌忙对她摇手道:“你不可这样暴躁。尤君究竟是否有心,那汽车夫也究竟有无恶意,我们还未能证实,岂可就此错怪着他。不过现在既然出了这种事,我们就该加倍留意,无论他是不是政府间谍,我们自己须要着意提防,对于尤君,暂时不能露出疑忌他的形迹,暗中考察他举动是否有异,如果属实,再同他绝交不迟。万一你所料不实,此时和他闹了,将来便没转圜余地,岂不大误。我从前曾因鲁莽,受过你的埋怨,这回不敢不慎重些了。”

  汉英闻言,想起前事,脸一红跑进里面去了。国魂再和众人开讲道:“仪芙这人,近日的举动,着实有些儿可疑。日前我写信与他,他置之不答。那天忽然不召自来,从此便没一天不到。至今演出这场把戏,莫非他当真受了侦探的运动,有心给圈套我们钻?常言知人知面不知心。况且仪芙为人,平日就不十分正派。现在他既蓄意图我,我们务必设法抵制他才好。”美良厉声道:“何必抵制,这班衣冠禽兽,依我主意,爽爽快快早些儿和他绝交就是。”寿伯摇头道:“此法不妥,就使要决裂,也不能出之太骤,恐他结怨愈深,更下毒手。依我愚见,还是当他鬼神般敬而远之,方为上策。”

  众人深以为然。美良却执定立刻绝交,相持不下。国魂也不得一定主意。聚讼多时,忽闻推门声响,却是仪芙来了。众人都各住口,仪芙一见国魂,又问他伤势如何?国魂答道无妨。仪芙笑着坐下道:“说也可笑,今天这个乱子,可真出得冤枉。因那肇事的汽车夫,还是替工,并非本身,那本身恰巧今天告假回乡去了,雇这人去代,不意他毛手毛脚,惹出这场大祸。不但汽车受损,他自己据医生说伤在内部,七天内若无变动还好,不然只恐有性命之忧。若使那本身开车,决不致有此祸事了。”说罢众人都不接口。仪芙觉得很没意思,又问寿伯道:“你们适才可曾受惊?”我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