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吃惊。心想寿伯等都是哥哥同学,自日本游学回来,向住上海,光复后同入军政府办事,并未到过别处。而且都是良家子弟,见政治不良,意图革新,或者有之,至于偷盗抢劫之举,料他们未必肯降格出此,缘何有外省移文来提这句话呢。想必厨子蠢材,头脑不清,胡缠错了,这件事只有自己出去打听,方能明白。怎奈巡捕不放人出门,教人有法无使处。不过今天已在昏夜,出去也未必有甚法想,还是待明日天明,再作道理便了。主意既定,即命厨子退去。自己走到楼上,见了老母,诈说已出去打听过了,乃是件极小之事,哥哥暂留捕房,明日必能回来,望母亲不必耽忧。老太太听了,那里放心得下。母女二人,整整的愁了一夜。

  次日清晨,汉英起身,往门口看看,仍有两个巡捕守着,不过已换了班,不是昨夜二人。这二人的相貌,也比昨夜两个和善。见了她面上都带着笑容,毫不像有恶意。汉英原不比娇羞怕见男客的女子,大胆上前,问他们道:“你们二位奉着谁的命令守在这里?为何不放我们进出?”一个巡捕笑答道:“我们奉的自然是外国人的命令,也不是不放你们进出。因你这里窝藏强盗,昨夜搜索未周,没找到完全证据,所以派我们守在这里,不许屋中人私运物件出去,以备日后重搜。倘有形迹可疑的人前来,也须逮捕。你们如若光身出去,自然无妨。”汉英听他说出窝藏强盗四字,不觉又吃了惊。暗想这句话缘何与厨子所说的相同,莫非寿伯等当真作过强盗吗?不如向巡捕问问,或能知道端的。便问:“你说什么窝藏强盗,这强盗叫甚名字?因何破案?你可以告诉我听听吗?”巡捕诧异道:“你难道还不知道,莫非你不是这屋子里的人么?”汉英道:“是虽是的,不过我们只知这屋中都是安分良民,强盗从何而来,我们却不能知道?所以请你仔细告诉我们听听。”

  那一个巡捕摇头道:“昨夜恰值我落差在外,只晓得大略情形,若问仔细,须问那一位,他昨夜正在写字间当值呢。”还有一个巡捕笑道:“适才我没告诉你吗,你倒把这好差使荐给我了。我请问这位大小姐,是不是姓谈,昨夜带进去有个姓谈的,是你何人?”汉英回说:“是我哥哥。”巡捕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。这件事幸亏你们住在租界上,有外国人保护。不然你哥哥和还有那四个人,准得送命。但现在性命能否保全,还未可预料。如若那边交得出完全证据,我们外国人虽欲帮忙,也无能为力。因耽搁你家的那四个人,从前曾在清江浦地方,和王大肚子、陆老窝子抢劫典铺杀人放火,王陆二人已在当地拿获正法,他四人逃来上海,久缉未获。昨儿有一个当初和他们一同犯劫的小喽,名唤贾见正,在南市被侦探拿住,供出这四人住在你家,据说还有贼物藏着,所以行文捕房,会同外国包打听前来捉拿。昨夜拿到巡捕房,依内地来探的主意,当时使欲带回去转解清江浦归案讯办。我们外国人因没搜到贼证,而且那边也只有一纸公文,并无别样证据,恐有别情,未肯答应,要他们将贾见正解来审问明白,始允引渡,现押在巡捕房中。你哥哥虽非同党,却是窝藏,不免有罪。为今之计,惟有请一个有名的外国律师,解公堂这天,前往辩护,或可减轻罪名。若能不引渡内地,就可保得住性命了。”

  汉英闻言,吃惊非小,知道巡捕之言,必非虚话。但寿伯等也决不致做强盗,内中必有别情。当时也不再和巡捕多说,向他道了声谢,回转里面,心中自忖,这件事还是告诉娘的好呢?还是不告诉她的好?告诉了她,恐她年高人急坏身子。如若不告诉她,又恐她日后知道,抱怨自己蒙蔽。想到后来,决意宁使自己日后受老太太的埋怨,不愿此时口快告诉了她,令她耽忧。现在哥哥被禁捕房,无论这件事是不是被人陷害,依那巡捕之言,请一个律师,,代为辩护,虽然多花几百块钱,纵使无功,也决不致有过。好一个刚决有为的谈汉英,她想到这里,并不犹豫,立即更换衣服,出来找寻律师。她自己英文程度,本来很高,也不用翻译传话,自和律师当面谈判。律师因未究案由,须得盘问国魂的口供,故与汉英同赴捕房,先和头捕接洽过了,又在押所中提出国魂。国魂身子虽然被押,心中并不惧怕。见了汉英,反安慰她,教她和老母不必忧愁,普天之下,逃不过一个理字,虚则虚实则实,诬我们读书人为盗,谁能相信。我知道内地侦探,因我们都是民党中人,贪功图赏,意欲将我们卖与政府。又因我们身在租界,无法逮捕,才生出诬良为盗的法儿,想蒙蔽捕房,当作盗案办理,允许他们引渡,说什么转解清江浦归案。只消一到内地,就可由他们做主了。他们用计虽狡,无奈我等喉舌尚存,岂不能当堂揭破,何足惧哉。”

  捕头听了,喝他不许多言。律师略略向国魂盘问了几句话,因案中着重曾寿伯等四人,又请捕头将他四人提出。国魂知道汉英已替他聘请律师,心中甚喜,又央律师也替寿伯等四人代表辩护。律师应允,因须一个个问话,故在捕房中耽搁了不少时候。问罢出来,汉英自回家内。见守门巡捕正向一个探望的人盘问来历,那人见了汉英,忙说女士回来了,为何你家用巡捕守着门,不容我进内?汉英见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