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大的赞美她善于持家,将他欢喜得了不得,其实都是云娘的矫作。这位匡老爷回来,她又不能不装出这一副对丈夫的面目,粗服乱头,不出大门一步。平时匡老爷到上海,至多住十天半个月,仍旧要回转北京。偏偏这一趟竟耽搁一月有余,云娘一个月不出门,却还忍耐得住,无如她一个多月没见天敏的面,便把她弄得日处愁城,难分难解。第一不知他新房子曾否搬入?第二不知他身子可和从前一般强健?第三不知他多时没到我这里来,可要相与别的女人,将我抛弃?有此三念,一天到晚,在她心中盘旋,险些儿累她害病,幸得匡老爷动了身,云娘欢喜无限,急急梳头抹粉,更衣易履,打扮定当,一想我若到妹子托漫游寄信,未免有一番耽搁。日前天敏曾告诉我所借新房子的地方,说在马立师某处,我不如自去寻他,或可当时就和他见面。主意既定,也不对娘姨说明何往,自己一个人叫了部黄包车,径往马立师寻找天敏。

  再说裘、王、牛的三公司早已成立。到底有了钱,办事容易。雪六将天敏的五百块钱装修房屋,只用去四百,还余一百元给了漫游,两个人恰好各化五百,甚为平均。木器搬入之后,规模顿具,布置大概和堂子相仿。楼上共设四个房间,没事并不歇宿。雪六在亭子间内另设卧房,算经理人办事之处。男女下人,也有四五个,他们自知男堂子三字,有伤风化,恐被报纸上攻击,相约守着秘密,局外人竟难知道。但有茶房案目人等在外张罗,所以一班豪门荡姬,青楼淫妇,做那嫖客去的着实不少。天敏、漫游二人,也和妓女般迎新送旧,来者不拒。周七太太也不时到彼探望漫游。这一天七太太又往男堂子,和漫游谈了半天话,邀漫游同往外国饭店吃大菜。漫游因还未到他划定的时候,辞却不去,七太太颇不满意说:“你大约还约着别人。”

  漫游半嘲带笑的说道:“果然约别着人,被你猜着了。”七太太哼了一声道:“你休瞒我,我晓得你还姘着一个苏州姓韦的女子,外间早有人告诉我了。”漫游和织娘相识,本瞒着七太太,听她提起,慌忙分辩道:“你莫冤枉我,我委实不认得什么苏州姓韦的。”七太太冷笑道:“你虽不认得,其奈外间人人都说你认得的何!”漫游犹欲分辩,七太太已走了出来。其时恰值云娘的黄包车坐到门首,付了车钱,昂然直入,刚和七太太一出一入,在门首觌面相逢。这周七太太与匡老爷乃是亲戚,云娘本认得她,七太太也认得云娘是匡老爷的外室,两下虽然相识,却素不交言,今儿在此相遇,彼此都各一怔。七太太见了云娘,猛想起他就是苏州韦氏之女,他虽闻得漫游认识这样一个人,却并不知道是姊是妹。今见云娘到漫游处来,只当漫游认得的就是她,顿引起一腔醋火,正是:觌面相逢人有素,平空忽吃醋无名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  第五十三回老糊涂回回钻圈套小滑头处处骗金钱

  去娘见了七太太,心中颇为吃惊,暗说不好,此妇乃是匡老爷的亲戚,与匡太太素有来往,缘何也在这里?自己和她见面不打紧,若被她告诉了匡老爷或是太太,与自身岂不大有关碍。幸亏她足智多谋,眉头一皱,早已计上心来,假意向门内望了一望,道声:“阿哟,走错人家了。”当即回身退出,见那部黄包车还在门口,便抱怨那车夫道:“我叫你到老旗昌,你为何拖我到马立师来了。”偏偏这车夫了是个硬汉,听了不服道:“你明明叫我到马立师还告诉我门牌号码,这里一些不错,何尝说什么老旗昌。”云娘不理会他,跨上车说:“你拖我到老旗昌,我再加你车钱就是。”车夫拉起车,口中还唧咕道:“自己说不明白,还要怪别人听错呢。”云娘催他快跑,车夫方不言语。讲到周七太太,也是绝顶聪明人物,见云娘慌张掩饰之状,更显得情虚矫作,心想她见了我这般害怕,一定因姘识着漫游的缘故,心中愈觉惹气,当时欲缩进去和漫游淘气,猛一转念,男人吃醋,也只有男和男相斗,没有惹动相识妇女的,我又何须得罪漫游,不如设法单收拾韦家那个淫妇便了。因即回转家内,命娘姨往匡公馆,问问老爷还在上海不?在不多时娘姨回来报说,匡老爷今天已动身往北京去了。七太太暗忖对了,若是匡老爷在上海,那淫妇决不敢这般放肆的。但她既有这柄落在我的眼内,我又焉能轻易饶她过门。匡老爷虽不在上海,我就告诉匡太太也是一样。料想吃醋之心,人人都有,匡太太也未必见得欢喜这个淫妇。将来她老爷回来时,一定将此话间接传入他的耳内。听说匡老爷醋心最重,若知此事,包管那淫妇有一番受用了。七太太想着,便问娘姨:“你到匡公馆,可曾见他们太太?”娘姨回说见过了。七太太又问:“她可有什么话讲?”娘姨道:“她问我找老爷甚事?又说你家太太,已多时没到这里来了,你回去带信,请她没事到我家来谈谈,别无他话。”七太太点头说:“我正想到她那里去呢,好在她家和我家相距不远,你扶着我步行过去罢。”娘姨领命,扶着七太太步行到匡公馆。匡太太接见说:“姑奶奶,你缘何许久未到我这里来了?”

  原来七太太的母家,与匡氏亲戚,故而有此称呼。七太太笑答道:“我久欲来望望你们,实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