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腿上磕了两磕,又对着财发盈盈一笑。这一笑可把财发笑得魂灵儿都出了窍,不知怎样对答她才好。幸亏阿六从旁接口道:“财发你听见了没有?倘你再不答应,如何对得人住,”财发笑道:“你想教我怎样答应呢?”阿六手指着那女的道:“你问她罢。”那女的又把颈项扭了几扭道:“我是粗蠢得很的人,那能中人之意。”阿六笑着向财发努努嘴,财发会意,笑道:“阿哟,你言重了。我才是粗笨人呢!”那女的伸手在财发腿上拍了一下道:“你不嫌我粗笨就好了,还要客气什么。”

  财发就势将她一只手抓住,两个人便搭了话。这是第一次。以后财发得了空,便央求阿六带着到姘妇家去,一天天熟了,索兴不须引导,自己一个人也前去望那女的。那女的虽然闭关时代,因见财发来意甚诚,也不免和他偷做了几次交易。但财发所易来的,并不是什么商务上货物,却是花柳场中资格。何谓资格,就是染来的毒气了。可怜财发自己还不知受毒,起初只觉小便淋痛,倒也不以为意。久之淋势加剧,肿痛异常,偷着请教那女的,方知是白浊之症,教他吃生白果汁,又是什么五味子丸,檀香油,吃了这样,又吃那样。他虽竭力瞒人,无奈阿六是老内行,一望已知就里,悄悄告诉玉玲珑。玉玲珑即对刘老爷说:“财发为人,从前固然是很好的,不过近来已变坏了,常在外间宿娼,听说已染毒成病,这样一双龃龌龊龊的手,如何好烧菜给我们吃。”

  刘老爷不等他说完,已笑将起来道:“这个你可放心,别人我不能担保,讲到财发这人,就把一个女子,赤身露体推在他床上,也干不了事,因他当年在我任上的时候,见了娘姨丫环,都要吓得不敢说话的,怎敢在外宿娼,你休得轻信别人的闲话,冤枉了他。”玉玲珑怒道:“财发又不是你的儿子,要你这般护短。你若不信,少停吃罢夜饭,不妨亲到他卧房中看他干什么事,再查查他台上有些什么药瓶,就知道了。”

  刘老爷依言,这夜看财发吃罢晚饭,厨房中收拾定当,熄了火,退入卧房,自己便轻脚轻手,跟他到卧房门口,见房门虚掩着,轻轻用手推开,却见财发坐在台旁边,背向着门,面朝电灯,跷着两腿,搁在一张凳上,低头似有所作。刘老爷因不清楚,便把门缝更推大一些,自己侧身入内。财发因一心注意前面,并不提防后面有人进来。刘老爷蹑足走至财发背后,昂头观看,见他面前台上放着一包丸药,一钟热腾腾的开水,大约因水烫,还未吞服。再看他下一面,裤腰退至大腿,一手正捧着下部,用布包扎。刘老爷见了,咳的一声,把财发吓了一跳,回头见是主人,惊得魂不附体,也顾不得再打包裹,提起裤腰,夺门便走。刘老爷大怒,当夜便命官升将财发的铺盖卷了,抛出去,不许他进门,连工钱都不肯付给他。后来还由玉玲珑做好人,劝刘老爷算还他工钱,自己另赏他两块钱,财发十分感激。刘老爷欲另用厨子,玉玲珑说:“粗做娘姨中,有一个很善烧菜,不必另用厨司,以节开消。”

  刘老爷自然无不依从。玉玲珑又把每日上街买小菜之任,派了车夫阿六,以报他办事之劳。此时刘老爷所用的人,只剩官升一个,但玉玲珑还不肯放松他。有一天玉玲珑给官升三十块钱,命他往洋货店去买一条鸳鸯绒毯。又把自己常盖的一条绒毯,教他带去作样。说我这条绒毯,三年前花二十五块钱买的,不过现在洋货行情,都比从前贵得多了,说不定要卖三十块出头,你暂时可带三十块钱去买,如其不够,再回来向我添便了。官升领,命拿着绒毯,到大马路一爿洋货店中说要买照样的鸳鸯毯,店伙看了一看,拿出一条,只讨价十六块钱。官升问他可曾弄错?店伙说决不错的,这是第几号,还有一号,比这个略贵,但尺寸也比此大了,官升看新旧两毯的厚薄颜色尺寸,果然相同。但他素性仔细,犹恐有误,另走一家洋货铺。照样拿出一条,只讨十五块钱,更比第一家少了一块。问店伙的说话,也大略相同。官升暗想,大约从前是新出之货,故此价钱贵。现在过了时,所以价钱也便宜了。买回去料不致误。奶奶那一条既花二十五元买了,我也落得赚他十块钱,若报账报便宜了,她还要疑心我买了歹货呢。主意既定,便把这一条绒毯,花十五块钱买下,回家虚报十块,说也是二十五块钱买的,并未涨价。玉玲珑心想你还算心平,不过已中了我的计了。在官升报账的时候,刘老爷也在旁边。官升既走,玉玲珑把两条绒毯,看了又看,对刘老爷道:“可惜一新一旧,配不成对,现在我身边钱用完了,你自己再替我去买一条,配成了对罢。”

  刘老爷道:“这个容易,我给官升二十五块钱,教他再去买一条便了。”玉玲珑道:“你太不体谅下人,他大马路跑来跑去,腿亦跑得疲了,你再教他跑一趟,如何说得过去,自己横竖有着汽车,又不用你腿跑多少路,何不自己坐汽车去走一趟,又快又便当,岂不甚美。难道我求教你买一样东西,都不愿意了吗?”刘老爷笑道:“好好,你算体谅下人,未免难为了我。但你既这样说,我就自己替你去买便了,省得说我不肯为你办事。”

  玉玲珑又把那一条新绒毯,仍用原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