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也和他相识,不过是点头朋友,如何可以开口干托。只有富国保险公司的总理钱如海,与自己还称知己。他与倪俊人颇为莫逆,就是自己得识俊人,也由他介绍的。不如走他脚路,去托俊人,或有用处。主意既定,即忙跨上马车,直奔新闸而来。如海的住宅,华老荣已去过数次,所以认识。到了门口,按一按电铃,里面有人出来开门。老荣问:“钱先生可在家?”开门的答道:“才回来,还不曾睡。”

  老荣大喜,到里边厅上坐下,教那人请如海出见。如海也是由别处赌场回来,正欲安歇,听说有人找他,不知为着何事,慌忙下楼,见是老荣,不觉大吃一惊。你道为何?原来因老荣新近把自己的丝厂,在如海的公司中保了三十万银子险。他见老荣夤夜前来,只当丝厂失火烧了,虽说吃保险饭的人,都望保户失火,失火之后,赔款是公司中出的,不关他们痛痒,他们反可在赔款上揩几分厘头,这就叫幸灾乐祸。不过如海因老荣所保的数目太大,自己公司资本虽然号称百万,其实只有五六十万,被自己调头挪用二十余万,存款还不满三十万,若一票就吃着这重头赔款,岂不把公司赔倒。因此他一见老荣,就暗自着急,连来意都不敢问。倒是老荣见了如海,颇抱不安,连连道歉,说:“夜深扰府,请钱兄愿谅。”又把自己家中闹的这件笑话,告诉他听了,请他可否转托俊人设法。如海闻说,方知不是公司出赔款,却是俊人的交易来了,自己又暗暗好笑起来。心想我现在做了保险公司的总理,倒好像做了贼一般,听见敲火钟就耽忧,遇着客来找我更加着急,深恐吃着赔款,倒是从前做药方买卖时适意,上门的人都是送几个钱来给我的。当下老荣问如海可肯帮忙?如海一口答应说:“你华先生的事,兄弟无不尽力。至于姓倪的方面,你虽和他是初交,然而有我兄弟居间,包你可以一般出力。况姓倪的也很要朋友,你若和他亲近亲近,他倒没甚新旧之分,彼此一视同仁的。”说时对老荣微微笑了一笑。老荣会意说:“我决不敢无端烦劳二位,事了之后,重重总谢。”

  如海道:“谢意二字,华先生你休提起。我们朋友帮忙,决不在乎这一点上。俊人适才也和我在一起,一同出门的,不过他巢穴太多了,一时无处寻找。好在这里有电话在此,不如摇过去问一问。”原来如海自做保险公司总理之后,家中已装着电话,一则接洽的事情多了,免得差人奔走。二则一切费用,都出公司账,落得慷他人之慨,自己便当便当。俊人卡德路公馆也有电话,摇将过去,恰巧俊人自己听的,如海问他可快睡吗?俊人答道:“刚吃半夜餐,吃罢就要睡了。”如海说:“这样,你且等一会睡,我有点事儿同你商量。马上到你公馆中来。”俊人问是那么回事”如海说:“话长得很,见面讲罢。”

  当时摇断电话,两人急急忙忙出来,坐着华老荣的马车,径往卡德路。俊人早已命人在门口守候,如海是往来惯的,不须通报,带着老荣,一直到俊人书房里面。俊人身披狐皮一口钟,面前放着两只电气火炉,口衔雪茄烟,正在煨火。见了老荣,点点头,说声请坐。又对如海说:“你什么事,见神见鬼,话长话短,害得我至今耳朵内,还痒痒的难熬呢。”如海笑道:“别难熬了,我便是个消息子,你耳朵发痒,我一来包你适意就是。”俊人大笑。华老荣也陪着笑了。如海坐了,把老荣的姨太太因与姊妹们在家赌钱,被巡捕房捉了去,现在押着不放出来,托他从中设法等情,细细说了。俊人皱眉道:“你们家中赌钱,又在房间之内,巡捕房如何知道?常言无鬼不死人。我看这件事一定有人放风的。”

  老荣道:“我想他们女人家弄着玩玩,外面又没什么仇家,有谁放他们的风?”俊人摇头道:“那却说不定。须知赌博场中最易发生仇恨,虽然自己存心不惹别人,但赢钱的适意,输钱的未必无怨。怨则仇生,冤家都在无形中缔结。不然捕房中又没千里眼顺风耳,你们在深房密室之中赌钱,他们焉能闻见。所以我说,这件事必有到捕房中出首的无疑。”。老荣、如海听了,都点头称是,说:“到底俊翁有见识,我们倒没料到这着,看来一定是仇家撒的野火无疑。但不知是那一个罢了。”

  做书的此时,不能不向阅者告一个罪。捕房捉赌的起点,书中尚未叙明,并不是作者放刁,实因这件事有关他人名誉,故想曲为隐瞒,稍存忠厚。现在既被俊人说穿,在下也只可从实供出。原来华公馆这件祸事,确是有人写信到巡捕房报告的。此人非别,便是兰的姑爷。兰因输了几个钱,心中懊恼,在家忽喜忽悲,如失魂魄。她姑爷见而生疑,盘问她又不肯实说。后来忽然自己告诉出来,她姑爷听了大怒,说:“你一定上了女翻戏的当了,我决不放她们适适意意用我家的钱,非给她们见见颜色不可。”问她赌的地方在哪里?兰被他一吓,把魂灵儿吓了转来,死也不肯说。她姑爷正在纳闷,恰巧霞仙着人来请兰,她姑爷细问来人,方知就在开丝厂华老荣的公馆中。兰见机关泄漏,再三求她姑爷不可冒昧,惹出祸来,关系非校她姑爷那里肯依,当时捏造了假名,写一信报捕房,某处聚赌,教他们前去拿捉。兰见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