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余万银子。虽然账簿上我已命他们一注注吊着存款,设或查账的瞧出破绽,要我指出这一笔款子来,教我如何交得出呢?”

  鸣乾听了,一时回答不出什么话,呆了半晌,始说:“我看查账的未必至于那般认真罢,他们只消看账簿上没有钱就算数了,又何至一桩桩追根问底呢。”如海道:“这原是料不定的话,万一认起真来,如何是好?况本年查账员,举的是施励仁、詹枢世二人。他两个你也晓得,是马屁出身,精明不过,难保不想讨好众股东,万一将各项账据细细核对起来,如何瞒得过去,所以我想临渴掘井,还不如未雨绸缪的好,倘被他们看出痕迹,再要弥补,可已来不及了,请你替我想想,究用什么法儿,方能万无一失。”

  鸣乾虽然足智多谋,倒底比不得曹子建七步成章,况三十余万银子的大计划,也不是一句话所能包括得尽的。此时见如海两眼望着他,立逼他回答,不觉颈红面赤,满头流汗,抓耳摸腮,好生窘迫。想了多时,说:“后来的事情,虽不能不从难处着想。不过据我看来,查账员若换了别个,或者不出你之所料,要认真办理。倘是施、詹两位,我到可以估定他们,决不如你预料那般可怕的。为什么呢?皆因你说他二人是马屁出身。大凡拍马屁的人,眼光都从近处看,没一个有远大眼力的。常言趋炎附势,但他必待一个人既炎之后,有势之时,方肯趋附,决不肯想像此人将来一定有炎有势,趁他冷冰冰的时候,先去趋奉的。倘然如此,那倒变了善于鉴人的俊杰了。你现在手握公司全权,又是挂名头的大股东,难道还不算最炎最热的人物么!其余许多股东,日后虽论不定有几个能得和你一般地位,但现在都还冷冰冰着,无权无势。施励仁、詹枢世二人,是何等人物,岂肯不趋奉你这个实有权势之人,反来挑你眼儿,去讨好这班有名无实的股东呢,那是决无之理。不过你东翁深谋远虑,意欲防患未然,那却不能不料此一着。但咄嗟间要弄这三十余万银子抵头,倒是一件很难的题目,倘使从前一百箱土还原封不动着,或者可以依着当初老套儿,调一调头,可惜现在已毁了六十余箱,凑不起数,为之奈何。”

  如海笑道:“果然你也想到这一条路上么,若依这一路走,我倒有个法儿在此,先告诉你一句话,前天我在黄文兰席面上,遇见伯宣,他对我拱拱手,说:恭喜,你老兄发财了。我倒不明白他什么意思,他后来方对我说:你从前寄在我们栈房中的一百箱大土,你不是告诉我还是二千两银子一箱价钱的时候买进来的么?现在大土,涨起三百块钱一只,每箱四十只,共值一万二千块钱,你已提出不少,想必近来腰缠也格外充足了,怪道长得这般胖,真的应了古话心广体胖咧,岂不可贺。我时倒没料到他提起这句话,无言可以回答,只说钱虽赚几个,可惜不是我一个人的,我不过二十份中占得一份,大不了弄个一本三利,当初银根兜不转的时候,为着这牢什子,不知赔了多少脚步,算来还是得不偿失呢。他当时很信我这句话,还说既然你们是公司性质,为什么不带我几份,也好利益均沾,到如今我只好看你们大家发财了。”

  鸣乾不等他说完,即忙接口道:“如此说来,这三十几箱土,已足够三十万银子了。何不将他照数在公司中做了押款,到查账时,就丝毫没有痕迹了。”如海微笑道:“然则查过账之后,这笔银子仍旧要归的,所谓拆了东墙去补西壁,到头仍不免有一面落空,而且利息愈吃愈重,究竟算不得万全之策。我的意思,却预备一劳永逸,犯不着再弄这种悬虚哩。”鸣乾一听,就明白如海存的是何宗旨,当即向他附耳说:“东翁莫非打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么?”

  如海听了,拍手笑道:“杜先生果然不愧诸葛之才,被你一猜就着。公司中一切手续,有我调排,自无他虑,至于外间的一切的预备,决不是你一个人所能办得到的,至少须得弄个帮手,此人一要口头谨慎,二要性格平稳,方不致毛躁误事,多言走漏消息。我记得从前这里有个合药的出店,名唤王阿荣,在此已经多年,为人尚沉默寡言,临事仔细,当初制造那一百箱大土之时,他也出几分力,后来我曾送过他一百洋钱,酬劳他倒很知感激,近来已许久没见他了,不知还在这里不在?如在这里,着他动手,倒很靠得住的。”鸣乾摇头道:“若说别人,倒并未更动。单这阿荣,已不在这里多时了。”如海惊道:“莫非他自己辞生意的吗?”

  鸣乾道:“说来话长,既不是他自己辞的,也不是我歇他的生意,皆因他自己替东翁办了这件事之后,所谓草包没有见识,以为主人看重他了不得,脑袋一天大似一天,有时竟连我的话,也不肯听。外间众朋友面前,更怨声载道,没一个人敢惹他一惹。账房先生屡次告诉我,阿荣这厮太没规矩,教我须给他一点儿警戒。我因他当初曾与闻秘密,况那件事的瓜葛尚未弄清,不敢歇他出去,恐他结毒于心,到外间将这件事的真相泄露于人,非同儿戏,只好熬着,看他撒野撒到那样地位。也是他恶贯满盈,饭缘尽了,东翁不是送过他一百元酬劳吗?他嫌钱多压腰,藏在身边,很不耐烦,忽然要寻花问柳,到风月场中走走,不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