异,宁可背后吃亏,当面必须占点儿便宜。

  曾有一次,一个朋友,说他这般大年纪,还要天天步行,苦两条腿,为何不弄一部包车坐坐。老芙笑说,买一部包车事小,然而用了车夫,每月的工钱伙食,还要捐照会修理,这笔费用可就大了。这朋友听说,第二天就送了一部包车给他,连车夫也是自己用去的,每天拉过老芙之后,回家吃饭,照会修理,一个钱都不教老芙花。据这朋友说,念他年老乏力,所以送一部包车给他代步的,恐他嫌开销大不坐,故而特地自用车夫前来。老芙听了,觉这朋友实在要好,坐了他的车,便想着他的好处。后来这朋友偶同老芙谈起,要合伙开钱庄,老芙一口答应半份,因他生平最爱开钱庄,和买地皮两件事。钱庄是稳健买卖,地皮可是火烧不坏,盗劫不脱的。所以此人投其所好,果得他承认一半。讲老芙人虽啬吝,但外间的牌面颇好,人人都知道他腰缠充足,是个有实力的资本家,这钱庄有他半份,彼此都愿意投资。未几钱庄开办了,老芙因这朋友诚实可靠,命他当手。岂知此人外貌诚实,内里浮滑,不到半年工夫,就被他用空数万银子,逃得不知去向。亏空之数,少不得要一众东家赔偿。老芙占股独多,吃亏也自然最大,祸根都为贪着白坐一部包车的小利而来。自此老芙更不肯相信别人,各处都要自己经手。连子弟们都不能深信,只恐子弟少年,易受旁人愚弄,有自己老将在前方,能万无一失。

  他共生三子,第一第二在他自己所开钱铺中办事,都已娶妻,而且有了孙子。书中叙的这小芙行三,是老芙续弦所出,方年十八,尚未娶妻,白天在学堂中读书,到夜回来,老芙见他年幼在外胡吃滥用,每天限定给他一角小洋点心钱,已算欢喜他,格外特别,比他两个哥哥念书时候,每天十个小钱高升多了。老芙还恐儿子媳妇,年轻爱玩耍,特地行一条法令,每夜十点钟锁门,前门钥匙,都是自己掌管。已锁之后,不准再开,必须第二天天明,他自己起来开锁。家人限十点钟归号,过了十点钟,在外的不许进来,在内的也不许再出去。有时少奶奶们看了夜戏,回来迟了,只可在底下人睡的一间灶披中,有个窗洞,里外各放一张凳,借他做个便门。自从发明了这一条路之后,他家上上下下,除了老芙自己,遇着尴尬时候,前后上了锁,都不免由此出入。小小一个窗洞,居然成了进出的要道,也是水木匠造房子时节,不曾料着的。

  这位三少爷小芙,有时半夜三更,偷着出去上咸肉庄,自然也走这一条路。睡在灶披中的底下人,无意之中,仿佛做官一般,得了个绝美的肥缺。因少奶奶们半夜里回家,要他起来端台掇凳,爬高落低,免不得赏他几个酒钱。还有小芙出去,瞒着父亲,又不免重重的送他些贿赂,买他不开口。讲小芙白天虽说在学堂中读书,其实一礼拜中,至多去了三天,还有三天,不在亲戚家中躲学,便在白大块头机关部内鬼混。他老子虽然每天只肯给他一角小洋,但娘的私房,尽够他攀花折柳之用。没几天前头,向娘要了一百块钱出来,送了白大块五十元介绍何奶奶的酬劳,又替何奶奶置了两件衣服,费掉三十余元。现在听白大块头又要敲他一百五十元竹杠,觉向娘要未免日子太近,开口不得,别处又无生财之道,心中颇觉为难。料想白大块头既已开口,不答应她是不行的,只可勉强答应了,白大块头暗暗欢喜,拍拍他肩胛,笑说:“小鬼头眼力到底不差,隔壁这位姑娘,着实生得可以,雪白粉嫩,滚圆的粉脸儿,同她娘面庞儿差不多,比她姊姊高得多了。瞧你的造化罢,早送钱来早到手,迟了给旁的人占了先着去,不干我事。”

  小芙央告说:“好干娘,你一定要替我留着的,别给旁人占去了。”白大块头摊开手道:“钱呢?”小芙道:“这个我迟一两天一准送来,给你便了。”白大块头一半认真,一半向他取笑,还要说时,只见马路上飞也似的来子一部黄包车,坐着一个妇人,到她们口停下。小芙眼快,说:“她来了。”白大块头也看见,就是自己替小芙介绍的何奶奶,今儿约了他们,一同出去吃大餐的。小芙在洋台上站立好久,也是等她,此时急向白大块头使个眼色,教她休要多言。白大块头点头会意,两人下落洋台,何奶奶也上了楼,对着小芙,嫣然一笑,说:“累你久待了。”

  她原籍虽是江西,讲几句强苏白,也还好听。先表她真正的年纪,已三十五六,生来瘦小,皮肤白净,高鼻梁,眼堂底下,略有几点雀班,剪着截平的齐眉刘海,小口细牙,粗看仿佛二十开外年纪,所以她自己告诉小芙,也只说二十二岁,今天穿一件浅黄铁机缎棉袄,玄色外国绸套裙,是小芙替她出钱做的,穿在身上,楚楚动人。只有一桩不合时宜,她一双金莲,缠得十分纤小,在十余年前,固然是个毫无缺点的美人,到现今文明时代,倒反变做美中不足。何奶奶也未尝不想装得大些,无奈本身小,任你塞多少棉絮,也不能和天足会中人并驾齐驱。然而脚小了行几步路,自有一种袅娜动人之处。白大块头迎上前满面堆笑,喝一声彩道:“好个体面奶奶,无怪小鬼头见了你,同发痴的一般。”

  小芙接口道:“干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