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敲着了小鬼头一百元竹杠,两块钱也不希罕什么。”何奶奶正欲回言,忽闻楼下叩门声响,何奶奶说:“你别闹,现在大约是他来了。”白大块头忙上洋台上观看,何奶奶也跟出去一看,见叩门的不是跟他的那个男子是谁!正是:已教浪子倾囊去,又遇登徒满载来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
  第七十三回咸肉庄官僚托足鲜果铺学士埋头

  那人也抬头看见了何奶奶,对她点头微笑。白大块头忙唤底下人开了门,请那人上楼坐。那人看她家客堂中摆设非常精致,张挂的字画,也都出名人手笔,很像是个大人家模样,踟躇不敢上楼。白大块头亲自下楼相请,那人方敢随她上去。何奶奶笑靥相迎,招呼他大房间内请坐。那人到得楼上,方有几分出痕迹,觉这户人家,表面虽像公馆,楼上不料竟有这许多房间,大约是公共之公,馆舍之馆了,因放大胆在沙发上坐下。白大块头拉长嗓子,唤人倒茶装水果盆子,连外国糖、瓜子、花生,凑成四碟。那人连称不必客气,还没请教府上贵姓?何奶奶笑了一笑道:“原来你不问姓,就到人家来的吗?真好大胆。告诉你我姓何,这位是我的姨母,她姓白,这里便是她的公馆。你自己姓什么呢?”

  那人也微笑道:“随你吩咐罢,你爱教我姓什么,就姓什么何如?”何奶奶笑道:“天下那有这种事,我教你姓何,你愿不愿?”旁边白大块头接口说:“你教这位先生姓何,不是自己给便宜他了么!”何奶奶道:“阿哟!”那人却哈哈大笑道:“姓何很好,从此我便姓了何咧。”白大块头笑道:“这句话怎样?还是让我来规规矩矩请教你这位先生尊姓?”

  那人见白大块头银盆似的面孔,斗大肚皮,很有些像官太太模样,不便同她取笑,始老实告诉他姓陈。原来何奶奶的眼光到底不差,她说此人像做官的,此人果系政界中人,名唤陈兰舫,素在北京某部当差。此番因到上海来调查一件事,暂住一品香旅馆。白大块头问得明白,知他是官场中人,不免格外巴结。问他可曾用饭?要吃什么点心?兰舫回言都不要,请白太太不必客气。白大块头见兰舫说话时,眼睛屡对何奶奶观看,已知他的用意,即便站起身说:“陈先生请坐,我教底下人买点心去。”

  兰舫口内仍说不必客气,心中巴不得她走开一阵。既走之后,房中只剩何奶奶与他两人。何奶奶初见兰舫的时候,一开口便说笑话,此时倒反装得稳重起来。因她听知兰舫是有来历的人,存心当他一个户头,深恐初交之时轻狂太过,日后不免惹他瞧不起,因此房中剩了两对手,她只顾照着衣橱上的镜子,掠掠鬓脚,整整衣裳,理理钮头,扣扣别针,仿佛旁边没有个男人一般,连眼睛都不向兰舫带着一带。兰舫哪里忍耐得住,自己走到她身旁,伸一只手搭住何奶奶的肩头说:“你多照镜子则甚?”

  何奶奶偏一偏身子,让过兰舫的手,对他微微一笑,低声说:“请你放尊重些,这里不比得别处。我家阿姨,虽非外人,但她家底下人进进出出的很多,房门又是开着,设或被他们瞧见了,讲出去给我家老爷知道,不是儿戏的。”兰舫原不知她们的底细,听她说得郑重其事,慌忙缩手不迭道:“是我忘了,没问过你家老爷名唤什么?现在何处当差?”何奶奶微笑道:“这句话不便告诉你,譬如你的夫人,背着你在外认识了一个男子,还不知他有常心没常心,就好将你历史,轻易告诉他吗?”兰舫哈哈大笑道:“你倒说得好譬喻,听你说话意想,可是怕我没常心吗?这个你尽可放心,我不比得上海一班滑头麻子,相识了你,决不中途背弃你的。你丈夫究竟叫什么名字?你告诉我罢。”何奶奶道:“你要问他名字则甚?他也同你一般当差使的,你晓得了就是。”

  兰舫执意要问,何奶奶不敢说出兰史真名,捏造了一个假名字。兰舫问在何处当差?何奶奶恐说了京官,兰舫一定熟悉,因道他在将军府充顾问,常住上海。兰舫点头说:“怪道这名字我很耳生,这顾问本属虚衔,你大约是他元配了?”何奶奶道:“是的。可恨他去年娶了个姨太太,日夜混在她那里,不回家来,我因一个人在家烦闷,因此才与着阿姨一同出来看戏,不意遇着你不讲情理,拚命钉梢,我恐你钉到我们公馆门首,被当差的见了,人言可畏,没法想了,才教你到这里来,原本为一时权宜,打发开你之意,不意你面皮真老,今儿居然当真来到这里,请问你打算将我怎么样呢?兰舫听说,呆了一呆,笑道:“不敢怎样,不过我知道你们老爷,时常不在家中,丢你一个人,未免寂寞,故想陪伴陪伴你之意。”何奶奶微笑摇头道:“我倒并不希罕男人陪伴,况你也是过路客,就陪伴我也未必常久,日后你事情完了,回转北京,我又不能跟你进京去,那时倒反害得我不上不下。与其后来没有结果,还不如现在免了这件事的为妙。”

  兰舫听她说话利害,不觉暗暗吐舌,心想:看不出她这样一个妇人,竟是隔年的蚊虫,真正老口。既然遇着她,必须用全副精神,方对能抗得她住,因道:“你说哪里话,我们两人,得能今日相遇,虽出偶然,也未尝不是缘分。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