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,口中啧啧有声道:“可怜可怜!这样说来,这位奶奶的身世,着实可怜得很。既然她老爷如此无良,自己的境况又这般窘迫,因何不同她老爷宣布离婚,另外嫁一个男人呢?”白大块头道:“原是呢,我也曾劝过她这句话,她说抛夫再嫁,颜面攸关,吃亏便是便宜。与其抛头露面,倒不如忍气吞声的好,所以她倒并无改嫁的心思。”兰舫道:“这样她也未免太固执了。日常受气,岂不把身子遭坏吗!”白大块头道:“为此我也劝她不可闷在家里,宁可丢掉几个钱,出去散散心,岂不比日后弄出病来,花了钱买药吃的受用。所以我常陪她出来,看看戏,听听书,昨儿也为看了戏,才得同你相识,你倒还应该谢谢她老爷那个小老婆,若非此人惹她动气,她安安稳稳的住在家里,管教你踏破铁鞋无觅处呢!”

  兰舫闻言,也想到自己身上,觉白大块头讲的话,果然一点儿不错,倘若何奶奶夫妇和好,我又怎得同她相识的机会,可见内中着实大有缘分。现在何奶奶虽然怕丢脸,不肯抛夫改嫁,但她正缺乏钱,使我只消手头略宽一些,定可将美人的心,卖她回来。想到这里,得意非凡。看大块头酒杯中早已空了,知道她酒量不弱,索性命西崽开了瓶白兰地,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,左一盏右一盏,喝得面红耳张,醉饱方休。出来时候,兰舫问白头大块头:“何奶奶明天可到你处?”白大块头道:“那却说不定,也许她今儿来过,明天不来了。”

  兰舫道:“阿姨,拜烦你明天替我跑一趟,请她饭后三点钟,务必到你府上会我。因我听你说她今儿回家,同她老爷办交涉,不知办得怎样了,很觉放心不下,一定要问问她的究竟,始可定心,种种拜托阿姨,千万不可失我约的。”白大块头点头称好说:“我替你陪脚步,日后你怎样请我?”兰舫笑说:“再请你吃一顿大菜好不好?”白大块头也笑道:“一顿不够,极少须吃十顿。”兰舫道:“别说十顿,就一百顿也可遵命的。”彼此一笑。次日白大块头并没替他去唤何奶奶,何奶奶已先来找寻白大块头,探问昨儿自己走后,兰舫的情形。白大块头一一相告,说到假造她身世,哄骗兰舫入彀之时,何奶奶大笑不止,笑得靠在白大块头身上,几乎打跌说:“阿姨亏你讲得这般原原本本,活像真的一般。”

  白大块头也笑道:“说谎须要投师,你跟着我学学,日后自然也能够死的说活,假的说真咧。”又道:“他因你回家同老爷办交涉,十分放心不下,故教我约你今天三点钟在此相会,探你的回音。我先问你,昨夜究竟办过什么交涉没有?”何奶奶笑道:“有何交涉,除了床公床婆,没见过第三个人,你撒我的烂污,替我说开了头,少停他如果问我时,教我将什么回答呢?”白大块头笑道:“那个不干我事,你们会了面,说什么,由你作主,旁边人怎好教你!就教了你,恐你也未必肯依我做主呢。”何奶奶央告道:“好阿姨,休得放刁,你岂不知道我是没有主意的。少停他问我,究竟将甚对答?请你预先教我一句。倘令我自己说,那可一定要露出马脚来咧。”白大块头笑说:“你要我教你说话,先对我叩三个头,叫我三声师父,我才教你。”

  何奶奶道:“叩头何妨。你本来是我阿姨,我理该对你叩头的。况且师父长辈,阿姨也是长辈,一般都是长辈,阿姨何必单拣一个师父做呢!”白大块头笑道:“好利口,你还说不能讲话么?告诉你,少停他问你时,你只消装做不高兴的神气,回他昨夜老爷并未回来一句话已够,别的不用多讲,自有我替你代说的。”何奶奶问为何要回他老爷没回来?白大块头笑道:“自然回来不得他一回来,你还好相与别人么?”何奶奶啐了一声道:“阿姨还要寻我开心。”

  两个人说说笑笑,无非是预备少停兰舫来了,说甚言语好,教他服服帖帖的拿出钱来,没有懊悔。这天何奶奶便在白大块头家中用饭。差不多将敲两点钟光景,听楼下有人叩门,白大块头上洋台一看,忙对何奶奶说:“姓陈的来了。”何奶奶不防他来得如此之早,一时倒慌了手脚,说:“让我暂时躲一躲好不好?”白大块头道:“不妨事,你躲不得,躲了少停倒反不能出来,这样坐在榻床上很好,且把眼睛揉揉红,手帕上多涂些鼻涕,装作哭罢的模样。他上来你也不用睬他,我自有说话。”

  何奶奶依言,起双手拚命将两眼圈揉红了,把一块丝巾掩住鼻孔,流了许多鼻涕。这里预备方罢,楼下兰舫已进了门,闻知白大块头在楼上,他今儿熟门熟路,不须通报就此登登上楼,直闯进大房间内。一眼见何奶奶已先在此,不觉呆了一呆。白大块头含笑相迎,叫声陈先生来了。兰舫口中虽答应他说来了,两眼却注意何奶奶,见她面带戚容,低着头不住用丝巾揩眼睛,自己进去,她也不把头抬一抬,心中已有几分明白,一定是她昨夜回家,同丈夫办交涉失败了,但为何见了我,睬也不睬,莫非因我昨儿讲山海经,耽搁了她的工夫,回去时她丈夫已等不及跑了,那却是我之过,故她心中怨我,不愿理睬,因此急欲问个明白,走近榻床旁边,轻轻叫一声奶奶,你什么时候来的?为甚这样不快活?何奶奶一语不发。兰舫更觉纳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