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倒也是桩好事,心中乐意,用钱也慷慨了,摸一角小洋,叫堂倌拿去汇茶钞。毕三见了,慌忙抢汇钞,已是不及,即向默士道谢。默士说区区之数,何必客气。两人又闲谈了一阵,毕三邀默士同去洗浴,因系毕三请客,澡堂也由他拣眩看他人虽下贱,浴却颇考究,带领默士到一爿很热闹的大浴堂中。毕三要洗官盆,默士体谅他,说客盆也可以了,何必在这上头多费铜钱。不意客盆中浴客极其拥济,两人等了好一会,不得地方,毕三觉得讨厌,说:“就是官盆罢,省煞几角小洋,弄不好咧。只消我明天马上戒烟,一顿烟就可以省出来了。”

  默士觉这句话倒也不差,因即同他到官盆中。这家澡堂的官盆,全仿北派,每两人合一个房间,闭上门便与外间隔绝。不过官盆因限于地位,另置在一所总间内。两人拣了个清洁房间,默士进去,啧啧称赞,说:“这地方考究。”毕三笑道:“我是这里常来浴的,别人考究穿吃,我却最喜欢考究浴,同吸鸦片烟,别两桩倒不希罕。”默士笑道:“这就是你特别改良与众不同的脾气,然而也是你滥污不上进的毛病呢。”毕三大笑。堂倌泡上茶,毕三问默士可要剪发?默士摇头,毕三说:“这样你先进去罢,我还得修修面呢。”说时命堂倌唤一个剃头的进来,替他修面。默士便脱下衣服,先进去裕澡堂中原有规矩,客人若带着银钱贵重物件,须交柜上代为收藏,免得遗失。默士身边本有四十五块钱钞票和四块几角现洋。他见官房中界限颇严,无人侵犯,况有毕三在彼剃头,谅不致失去物件,不免大意了一点,钞票洋钱,尽都掉在紧身短衫的袋内,自己进去洗澡。岂知毕三哪里是诚心请他洗澡,毕因昨天在面店中,看见他汇钞时,身边藏有许多钞票,不由见财起意,千方百计的巴结他,请他吸烟洗澡,也无非打算候个机会,转他这钞票洋钱的念头之意。此时见他已浴去了,衣裳掉在外面。他一想再不下手,更待何时,即令剃头的草草的替他修好面,打发他出去之后,四顾无人,默士藏钱的那件短衫,他早已看准,此时探囊取物,不费吹灰之力,钞票一叠,到他手中,连洋钱角子也照单全收。讲毕三身边,原连一角小羊也没有,亏他大胆老面皮,还动不动要请客,同人抢汇钞呢。现在腰囊骤壮,喜上心头。唤堂倌进来,对他说:“我那朋友,少停出来,一定要同我抢汇钞,你先给我收一块洋钱去,两上浴,连修一个面,不要找咧。”

  堂倌收了钱,毕三又唤他回头,问他这里可有顶上等的法国檀香肥皂?堂倌说:“好檀香肥皂是有的,但不知是否法国货?”毕三敛眉道:“别国的货太粗,只恐擦在身上不大适意,你们可以替我到药房中代去买一块吗?”堂倌带笑摇头说:“不瞒你先生,我们这里一来人头少,现在忙时候,抽不开人。二来大家都不识外国字,只愁买错了不合你先生之意。还是下一趟你先生赏光时带来罢。”毕三露出很不满意的模样,说:“也罢,我外间有着车夫。让我自己去令他买来罢。”堂倌连称很好。毕三就此跑了出去,堂倌亦颇诧异,自己思量,这人衣衫不整,却如此考究,还用着车夫,真的是人不可以貌相呢。后来毕三一去不回,堂倌也没顾着,直到默士洗罢澡出来,不见毕三,以为他也一定到里面浴去了,裹着毛巾,在炕榻上靠了好一回,仍不见毕三出来。再看看对面,并无脱下的衣服,心中方有点儿怀疑。唤堂倌进来一问,堂倌说:“他自言出去招呼车夫,买檀香肥皂的,此后进来不进来,倒不知道。”

  默士听毕三忽然有了车夫,他到底聪明人,那有不明白这是脱身之法的道理,猛转一个念头,说道不好,慌忙找那件紧身短衫,一摸袋中,空空如也。默士此时,真的要哭哭不出,额角上汗流如雨,想与堂倌交涉,反是自己理短,闹出来反惹旁人笑话,不过自己聪明一世,今儿怎的这般糊涂。那毕三我本来晓得他不是好人,但自己以为我的智识,在他之上,他决不敢掉弄我的枪花,因此大意一点,岂知就在这上头,出了毛病,乃是我自信太深的坏处。失去五十块钱事小,我杜默士一生偷天换日,手段高强,今儿失败在毕三麻子之手,被人晓得了,名誉岂不扫地。况我正在经济困难的时候,五十块钱省俭些儿,可以三四个月不零愁用,现被他一卷精光,可真比有的时候,拿了我五千元更为可恶。因此心中越想越恨。幸亏堂倌说:毕三已汇过浴钞,不然自己身边分文无着,还要脱下衣裳做押头呢。默士出了澡堂,心中气不能平,想毕三乃是吸烟的,燕子窠中,一定要去,因又寻到昨天他们去的那爿燕子窠内,张张烟塌上的吃客,逐一看过,那有毕三踪迹。默士找那燕子窠老板问话说,昨儿和我一同到此的毕三麻子,今天来过没有?老板不听犹可,一闻此言,伸出漆也似黑的一只手,将默士夹胸一把抓住说:“你来得正好,毕三麻子前回少我两块钱没还,昨儿又来诳了我两块钱鸦片烟,吃到后来,推头小解,一去不回。你昨儿既同他一起吃烟,今儿又来寻他,一定是他一伙里人,没有别的话,这里四块钱请你拿出来,不然陪我去找毕三麻子。否则决不甘休。”

  默士被执,心中又气又急,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,只顾挣他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