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向无双说了。又道:“照你说,那徐阿珊是老爷派去探你的,但阿珊却对老爷说,因查吴美士遇见了你,才拿去衣服,报告给老爷知道,明明老爷事前并未得什么风声。自经阿珊报告之后,才知道的。那阿珊既拿了你一千多块钱钞票物件,无论老爷未曾派他,即使派了他,常言说得好,得人钱财,与人消灾,也该设法替你遮盖才是,怎的反拿着你们的凭据,到老爷跟前报告,天下决无这等坏人,其中必有一个人在内弄鬼,你道是不是?”

  无双道:“不知谁弄的鬼?我在外间素没得罪人,那一个同我深仇宿恨,害得我这般地步呢?”奶娘道:“这也难说。圣人也有三桩差处,你明中虽没得罪人,暗地里怎知无人恨你呢。还有一句话,须要问你,你与吴美士这件事,难道钱少爷也知道吗?”无双惊道:“没有这句话啊,他焉能知道,谁不知他同老爷是一窠里人,他若知道了,便和老爷亲晓得一般,还当了得。”奶娘道:“这又奇了。我昨儿闻老爷道及,数日前钱少爷曾告诉过老爷一次,说你时常宿在外面,与吴美士有染等语。当时老爷不曾听他,后来才有阿珊这件事,但不知钱少爷如何晓得的?”无双猛悟道:“是了,那阿珊一定是钱少爷串出来的,他因第一次说不进我的坏话,才教阿珊来拿我的凭据。又因自己不便出面,故教阿珊假说查吴美士遇见了我,用计固然恶毒,但我与他素无怨仇,因何设计陷我?若说我怠慢了他,我又不是他的妻小,固无殷勤他的必要,他因此恨我,未免太没旧情了。不过这件事,我一向瞒他,未知他从何得悉?”

  奶娘道:“秀珍小姐,可曾在他父母跟前泄漏一二吗?”无双道:“不差,秀珍素与美士有点儿形迹可疑,自我与美士出事之后,便不许他同秀珍来往,秀珍因妒成恨,故而告诉他父亲,已无疑义。但他父女二人,如此存心,令人可恨。”奶娘道:“恨也徒然。目下美士的地位,很为危险,须从速替他设法才是道理。”无双道:“啊哟,我几乎忘了,他们不是说要把他当作乱党办吗?但这句话未免太没来由了,一个好端端的人,怎能变作乱党呢?”奶娘道:“你说得好太平话,岂不闻双拳难敌四手,一边人多,只须教阿珊弄几件假凭据出来,已经够他受用了。”无双慌道:“这便如何是好?”奶娘道:“他现今还住在德安里么?”无双道:“德安里房屋,我昨儿已教他退了,现今住在城里,不知什么地方,一个朋友家中。”奶娘道:“这却很好,住在城里,他们纵要弄他,已较租界上周折多了。”无双道:“不过他仍要到租界上来做戏的呢。”奶娘道:“那可糟了,他们一定先到德安里寻他。既见那边房子搬空,不消说得,自然往戏馆中守候。若去做戏,岂非自投罗网吗!”

  无双着急道:“这便如何?他现今耽搁在城内什么地方?我又不曾知道。除却戏馆,没第二处可以找他。若到了戏馆内,岂非已落在他们掌握之中了吗?”奶娘道:“不知梳头娘姨可知道他的住处?”无双道:“只恐未必。”随唤梳头娘姨进来一问,果然不知。无双束手无策,连那足智多谋的奶娘,也呆若木鸡。梳头娘姨插口道:“或者戏馆中有人知道,待我前去问问何如?”无双大喜道:“多谢你替我跑一趟,要是有人知道,无论何处,都要去寻,莫惜车钱,少停我加倍还你便了,你今天务必在点火前找见美士,教他今夜千万不可做戏,老爷已派人在戏馆中等候拿他。这几天只可躲在城内,万不可到租界上来,能出码头暂避更好。现今他耽搁城内的地方也须问明,以便日后通信,千万千万,不得有误。”娘姨诺诺连声,答应着出去。

  娘姨因恐那边小孩醒了,奶奶查问,即忙辞了无双,遄回卡德路公馆。按下这边,再表美士自无双走后,提心吊胆,坐立不安,听有人声,只当是俊人派来捉他的,自己又不敢探头观望,教娘姨有窗口上看了又看,好生忙碌。一会儿忽听得叩门声响,美士愈觉着慌,命娘姨开窗,看是无双的梳头娘姨,才安心放她进内。美士见她跑得满头是汗,气喘吁吁,还道无双出了岔子,未曾开言,先索索抖将起来说:“你你你你来作什么?奶奶怎么样了?”

  那娘姨喘息定了,把无双教她的说话,一一对美士说了。美士虽不愿意马上就搬,但舍此亦无他法。与其住在这里担惊受怕,还不如搬到一个安稳所在暂避为妙。但搬家又有几层难处,一则家具无处堆放,若依梳头娘姨的话,交她拿去,自己物件,落在别人手内,将来不知何时再用得着,此时都是崭新的外国木器,日后能得要回,也未必能仍复旧观,心中颇觉不舍。二则自己虽然本是个光身汉子,但数月来居然有家有室,呼奴使婢,适意惯了,一旦搬出,免不得依然故我。若仍住客栈,此时不比往日,一定要住上等房间,开销既大,而且大些客栈,又都在租界之内。城中虽有几家亲眷,但都十分寒苦,所借房屋,连自家也不够住,焉能容得下我。若说朋友家中,或者也可下榻,在先并未接洽,我那新置的几箱衣服,以及行李铺盖,势不能不随身带去,能留固好,倘不能留,岂不尴尬。三则屋中所装电灯,共有十余盏,丢了深以为惜,拆去又非一时三刻所能办得到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