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知道。”阿姥细述荆棘作祟,柳丝避入云家,己与梅萼到此之事,生疑顿剖。又问曰:“我寄回之书虽云与水氏联姻,从中详细如何知道?”阿姥又述舟中与盈盈相见一节。生甚喜,谓阿姥曰:“适才不知,言语唐突,烦阿姥解围。”阿姥敲门曰:“姑娘看老身薄面,恕他无心之失,开了门罢!”
  梅启户,生入掩门,秉烛一看,搂梅肩曰:“我的贤姊姊,相逢异地,真被你赚杀人也!”梅萼低头无语。生曰:“罪本不赦,愿聊暂解今宵之怒,畅叙幽情。”梅曰:“愧且不胜,其谁敢怒?”生曰:“顷闻阿姥,知暴客为灾,逼你冒塞至此,尔情何厚!我罪益深!”梅曰:“妾虽遭颠沛,今幸逢君,亦不为枉!不知柳妹在家怎生悬望?”生曰:“不久即谋归故里,且暂宽心。”携梅手曰:“别怀堆积,和你向枕儿上慢慢吐露。”梅含羞曰:“今宵暂置膜外罢了!”生曰:“愿推心置腹以谢前愆。”
  尔时春正,和夜犹永,烛花闪闪,光摇衾枕,二人携手入帷,不知其颠之倒之,作何等撑达耶!欢娱之际,生曰:“自赏花一见,旱剧三年,幸今夜甘霖得润枯槁!”梅曰:“损折残花,多谢你这般错爱!”生曰:“可记得楼中醉醒,执手相挑之事么?”梅曰:“说也羞人,那时节却亏你拿得定。”生将底事说知,梅曰:“原来为此!松、云二君虽语言谐谑,实无此事。自你出门之后,他二人闻你与我姊妹有约,引嫌避隙,足迹罕到。去年秋初,秦中书来说你未到,书带来说了,我和柳妹忧作一团,后直待你自己书回,才放了心。月波为你入秦寻访,可曾会见?”石生曰:“他自入秦建了军功,指日即当授职。表姊姻事已是他承了担头,成亲已数月矣!”梅曰:“这会走着了。不信你苦苦推辞,竟不怕那女子抱怨?”生曰:“他如今得了这乔枝,尽够他了,何怨之有?”梅曰:“自想分明是一信天缘。站在水边,等你过去的鱼儿到口。若论后先次第,未免’臂先尝了。”生曰:“中宫之位具在,这也无妨!”
  二人一面谈心,且尽于飞之乐。梅萼将生抱住曰:“哥儿,这一路风尘劳顿,将就些罢!”生曰:“我有一联:始至若有得,稍深遂忘疲。”梅笑曰:“我也有一句:兴来今日尽君欢。”生按梅体曰:“玉骨瘦无一把,可知你别后相思。”梅曰:“望君如望岁,留得残躯获亲枕席。”生又抱梅腰曰:“好一束细腰也。”梅曰:“腰细不过柳妹,他穿的裙子还比我差着几个褶儿。”生曰:“且待异时看你和他较个肥瘦。”二人欢毕,交枕玉股,心恬梦稳。天明,梅引生面谢其姑。姑笑曰:“石郎恭喜!只是咒诅水翁害了久病,还须禳解禳解!”众皆大笑。
  生住梅岭半月,梅促之曰:“君何竟忘合浦之行?”生曰:“得且住为佳耳。”梅曰:“来日甚长,休得这般眷恋!须念深闺望眼,速去才是。”生遂于次日过岭。途偶一老人,偕至合浦。生问其姓,老人曰:“姓水。”生暗笑曰:“又是一个!”因问云:“合浦有一水散人,去冬从绣岭还乡,知其人否?”老人曰:“老汉亦久客初回,不知其人。既是同姓,必系一家。足下敢是相识么?”生以情告。老人见生风雅,途中十分留心。将抵家,谓生曰:“寒宗支派颇多,客欲寻访此人,且同到舍间暂住。待老汉代访如何?”生本欲先到郡署会见云影,再图寻觅,欲却之,老人固留,遂同至其家。老人纳生孤馆,数日不见。生甚惊疑。一夜,有人叩门。生启户,见一女入室,挑灯看时:

  其女貌比无盐,色同嫫母。麻点双腮密布,白铺铅粉半斤。樱桃三寸横量,红沁胭脂一盏。无轮有耳,远观似蓬扇双开;有鼻无梁,细看得平阳一突。眼如箕大,盼欲失惊;发比林疏,擢不能数。闻说腰肢瘦损,裙犹与罗汉合穿;休夸体态苗条,肩正好侏儒相并。
  生惊曰:“皇天上帝!从何而降?”女曰:“妾东家弱息,小字涟漪。愁君孤馆无聊,特来与你西窗闲话!”生曰:“嗳哟姐姐!我从来不会讲闲话,快请出去!万一被人撞得见,如何分解?”女掩门曰:“都睡得静悄悄的,还有什么人来?”生曰:“动问蒙令尊代访水散人,何连日不闻消息?”女曰:“你原来还在梦里。这所在姓水的虽多,却没有这分人家。我父亲闻你为求亲而来,舍不得放你,意欲将奴相配。只为一时寻不出个良媒,不好对你说得。”言毕,掩口而笑。生惊曰:“我只道缘何留我在家,原来有这一片好心,岂不折死人也!”女近前执生袂曰:“奴自你来时一见,这几日昼不思餐,夜不思寝,有万千衷曲碍难启口。”生曰:“姊姊素昧平生,那讨这许多衷曲?既难开口,倒是不说的妙!”
  女闻生言语无心,一时计拙,故将灯挑灭。生欲出户,被其拉住曰:“我倒有你的心,你反这样装乔!我亦无颜回步,有死而已。”生曰:“你要死,我也要死。既蒙令尊错爱,待花烛之夜竭力奉承。今晚暂求宁耐,实实不敢领教!”女曰:“我看你风流满面,原来这等薄情!”生曰:“情有当厚,亦有宜薄,今晚一时厚不起来!”女曰:“既要撇清,便该做个闭门不纳,怎么放我进来?”生曰:“骤然一见,认不出是神是人,如今还你个见色不迷。”女子将身倒入生怀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