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:“阻隔慈云,竟失通候!动问尊师可曾回来?”拈花曰:“尚未返寺。”生悟“欲见”“三登”之语,知此地必当再造。拈花曰:“先生别后,有一贵同乡姓松,到此寻访,随亦入秦,可曾会见?”生曰:“已经会面。他今为客西秦。借问水翁何故弃此乐土?”拈花曰:“他客岁冬初,不知何故忽动归心。”生曰:“别时宁无一言?”拈花曰:“只留书一封与家师作别,并没甚言语。”是夜,生宿寺中,肠如车轮,不能安寝。因赋一诗云:
  一棹行沿锦水涯,款扉重访丈人家。
  幽禽翠竹虚仙馆,素壁香埃扑墨花。
  纸帐依然亲佛火,春风何处觅琼葩?
  天孙果在银河畔,倦客宁辞万里槎。
  晨起,即欲别拈花入粤,拈花固留。生曰:“千里劳人非不欲暂息驱驰,奈心上有事,不遑安处。昨承村中诸友扳留,本欲面别,恐被所阻,希为转政。还有一事相托,水翁之室祈暂为守护,余不久还图来此,切勿寓人于室。”拈花曰:“先生见托,贫衲自当留心。”石生遂复东发。
  先是梅萼舟中遇见盈盈,探知二人原委,知石生回到绣岭必投合浦。自抵庾岭,即与其姑言之。时庾岭四面无杂姓,皆梅氏一家。其姑因遣人遍语南北二枝,细访石生过岭消息。一日,石生来到岭下。日色已西,遂投旅店。店主问知姓名,来报梅姑。梅萼闻之大喜,即欲令阿姥往见。姑沉吟曰:“且慢,你既知他与水氏联姻,何不乘机做个先占花魁?”梅曰:“将奈何?”姑曰:“我有一巧计,博取一笑。”遂令店主勿露,嘱小奚如此如此。
  小奚答应,来到石生所寓邻肆,高声问云:“今日那绣岭来的石相公可有得过去么?”邻肆未及答应。石生闻声,忙出门外呼曰:“这童儿过来,我问你,你是那家来的?”小奚曰:“我是水家来的。”生惊喜曰:“可是水散人家?”小奚曰:“便是。客人怎么知道?”生曰:“我便姓石,是从绣岭来的。闻你主要回合浦,怎生留住在此?”小奚曰:“主人中途染病,不能前进,只得暂住此间。等待相公甚急,今日却等着了!”言毕,飞奔而去。石生喜不自胜,私谓:“天念劳人,中途得遇。”少顷,小奚复来,问曰:“主人恐有差误,问相公有何为据?”生忙出绣岭图,付之曰:“见此小画,便无疑了。”
  小奚持画报梅,梅遂令延生来家。小奚曰:“主人卧病,不能出陪,请相公书房安歇!”抵暮,生坐房中暗想:“不知是醒是梦,如何得有这般凑巧?他既说等我甚急,这姻缘不难成了!”梅萼悄至窗前窥看,石生虽跋涉长途,丰姿如故。私心甚喜。
  次日,梅姑设帷与生语曰:“自得山家伪札,始知先生不弃寒微,已订闺中之约。本欲待先生回到绣岭与小女谐姻之后,同返故里。奈其父思归念切,匆匆就道。去岁途中抱病,时值严冬,只得暂借一枝。不意今春病势转笃,举目无亲,十分忧患。来时小女曾留题壁上,谅先生见之必然入粤。因此日向通衢访问,且喜昨日果然得遇,先生真信人也!”石生羞愧局蹐,并无一语。梅萼窥生,掩口胡卢。阿姥低笑曰:“什么要紧?他脸上红了又红。”梅姑又曰:“贵友松君为寻访先生到绣岭,随即入陕。舍间有书和伪札一同寄来,先生可曾接得?”生曰:“寄秦书、题壁句悉皆见过。前蒙朗砖和尚赐诗,已明示良缘总有波澜,此心何敢辄变?”梅姑突闻朗砖诗之言,不知其由,姑亦语塞,含糊应曰:“足见先生志诚。今老身之意欲择吉,使小女与先生成其亲事,便好同回合浦,未识尊意如何?”生曰:“得遂于飞,可胜铭刻。但愧旅囊萧条,无以为聘。”姑曰:“小女虽愧云英,先生云雁图宁不胜蓝桥玉杵?”生进房大喜曰:“我愁此事不知要费许多周折,谁识一缄书倒为媒证!”是晚喜不能寐,闻窗外轻呼采苹之声,启户见一女飘然入去。喜曰:“这却是盈娘后影儿,我和你佳期只在旦暮了。”
  梅姑择定日期,令梅与生合卺。既进房,梅乃背灯而坐,令一小鬟谓生曰:“请姑爷到前面书房暂坐,姑娘有话请教。”生出房来,到书斋自思:“有话今宵正当面叙,何故却请出房来?”正想间,丫鬟捧一彩笺至曰:“这是姑娘送来请教的。等候看了就要送去。”生又暗想:绣岭已经试过,难道又是颁题?”及展开,见诗云:
  千里佳期幸合簪,不堪寒雁入云深。
  故园花木萧疏甚,此夕应牵两地心。
  生疑盈盈前知二妓之事,故来试己,乃书其后曰:“快哉倚玉!愿足平生。区区剩柳残花,故置膜外。”送至房中,梅见之泪落云:“委身事人者乃尔!”复题一绝云:
  当年自负眼波明,误认无情作有情。
  一样丹青谁美恶,岭图珍重雁图轻。
  复令送至生处。生见诗惊讶,又见婢非采苹,顿起疑心。
  回身入内,见房门紧闭,大惊,不知是何缘故,又碍难呼唤。
  正在无计,忽阶下一老媪远立,低叫云:“石三郎心忙意乱了!”生近前看见,惊曰:“你是阿姥!缘何得到此处?”阿姥笑曰:“我是送亲来的!”生闻言大悟曰:“好糊涂也!何顿忘‘南枝预招’这语?我知道了,你快把来的缘由说与